云墨生想,对了,他现在,是个婴儿。

好怕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在这里……

“好怕……”

一滴泪,沿着眼尾,缓缓地落到手背。

凌卿羽手腕一颤,那冰凉的水珠落在他的手面上,却仿佛是热锅里的一滴滚油,将那块皮肤灼烧,烫的他疼。

“怕……”

怕?云墨生在怕什么?

是不是做噩梦了?

凌卿羽却不再花时间去想,他从没有害怕的时候,因此,自然更不知道怎么去哄一个害怕的人,有些手足无措,只能将云墨生地面颊贴的更近。

心经功法过目不忘的人,此时此刻翻遍脑中的所有典籍,也不知道怎么样去哄一个低低抽泣,陷入噩梦,仿佛一碰就碎的琉璃樽。

明明在昏睡,却睡得那样不安稳。

心神一动,凌卿羽忽地想起从前在凡间听闻。

年幼的孩子闹腾,夜深星垂月升却还是不肯睡觉,家中的娘亲就会将孩子揽在怀里,一下一下,轻轻地拍。

凌卿羽拳头紧了紧,又松了松,不知是不是离火堆太近,面上有些发烫。

终于,他轻轻地出了一口长气,抬起手,搭在了云墨生背上,开口声音极低,有些艰涩,有些顿顿。

“风、”凌卿羽动作僵硬的仿佛不是自已的手,卡壳了一下,才接着哄道,“风儿……轻,月儿亮……”

“我家有个夜哭郎。”

他的手,顺着古怪的声音,又轻轻地拍了两下,接着道,“过路的君子念一念……”

“一觉眠到明天光。”

若从前,有人告诉他,有一日,他会搂着一个男修,轻声细语地哄觉,只怕真定已经悬在那人脖颈边了。

凌卿羽手上的动作没停,甚至声音比方才更加顺了一些,接着轻哄。

他也不知道自已是怎么了,但他却知道,怀里原本抽泣的人,在他哄觉之后,真的不再哽咽颤抖。

他垂眸,将怀中人眼角残存的泪珠抹去,一抹从未有过的情绪荡开。

熔炼真定,自创寒雪吟之时,他虽喜,却也觉得本该如此。

天资如此,若非此剑、此式,又如何相匹?

皆在意料之中,时间早晚罢了,但,他却从不觉得足够。

剑道无止境。

可现在。

怀中的人眼角泪迹未干,然而却不再如方才一样,唤痛唤冷,抽泣落泪,虽然眉头不曾散开,却睡得比方才安稳了许多。

足够。

凌卿羽心中升起这个词时,自已也有些讶异了。

他竟然升起了之前从未体会过的满足。

但是,凌卿羽又升起了许多念头。

他的身体为何如此弱,该如何才能养好?

灵台碎玉还有几块,该如何寻得那菩提树?

他为何唤其余人都是裴兄、苏兄,到他这里,便只有“剑尊”二字?

……

凌卿羽拍着的手,忽地顿住了。

他突然又觉得,不满足了。

只是他不懂,其他兄弟同门之间,也会生出这样奇怪的情绪吗?

他换了换思路,试着将怀中的人,想象成一旁的裴怀楠。

凌卿羽顿时,脸色一寒,抬眸,冷冷扫了一眼石凳上调戏的风流面孔。

手痒,想练剑。

清了清脑海中的垃圾,凌卿羽也沉眸,不再胡思乱想,他虽现在不明白,可将来一定会弄明白。

与其自已闭门造车,还是之后多寻些典籍,询问师父或是宗门长老更为靠谱。

闭眸,调息,凌卿羽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进入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