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1 / 2)

王静姝这时是真又感到困了,原先在藤轿上瞌睡养回的精力,早在疾舞和夜游中消耗殆尽,她眼神略显迷离地看向惠王,似没有听进他刚在讲的什么。

惠王不由笑了笑,便不再重复,体贴道:“王娘子早先歇息吧,我明日再来寻你。”

惠王再不济也是个皇室中有封号的王,却与初时见面不同,已数次将“孤”换成了“我”,若是王静姝没有困顿,许是更能发现其中的亲近。

然真正注意到此的只有沈遐洲,若眼神能杀人的话,惠王已千疮百孔。

惠王莫名感到一股寒意,放眼逡巡,却无有发现,只当是山中寒凉,抵唇轻咳几声也回了自己的住处。

山寺多草木,沈遐洲从树后走出,眼中几多病态杀意,可他心中又对自己所为有违君子甚至常人清晰分明,他常做许多事,连自己都觉割裂十分。

他幼时秉性良善,柔软十分,颇有父亲沈照的君子之风,母亲虽常有严厉,可也慈爱,但慢慢地就都变了,他们初时还会在他跟前避开争执,后便彻底撕破了脸面,他们一个嫌弃他被教导得太过正直良善,一个又觉满心权势与欺骗之人只会引他入了歧途。

不管是何立场,他们不过是想通过对他的教导,极力向彼此证明自己才是对的。

他夹在两人中间,自有一套适应准则,他既能做到君子的清隽端然,又能做到上位者的阴狠无情。

双幅面孔融入他的骨血,有时候他自己也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的他,或者又都是他。

他常常清醒又癫狂。

就好比此刻,他想杀了惠王是真,知道不能杀也是真。

他的母亲,漱阳长公主,还需要这个弟弟来彰显仁善。

连月色也无的夜下,年轻郎君面沉如水,他在黑夜里肆意地敞放着恶意、嫉妒、杀意……

甚至享受地听着自己的心鼓咚咚,直到这些都重覆于冷静之下。

山间的气候也是多变的,他感受到有滴雨落在额上,手指擦拭轻捻一瞬,决定今夜也宿在寺中。

嵇牧临时向寺中要了一间客房,非是专留给贵人的独立小院,而是给普通香客或是贵人安排不下的仆从们所住。

嵇牧看向自家还不睡,开着窗看雨的郎君,满腹疑惑,郎君喜洁,又挑剔,往日出门都是由星泉将一切打点好,今日偏不要拿出沈府的名帖去要住处,反只要这样几乎只有四壁的厢房,能睡得着那才是怪了,他少不得顶上星泉的作用:“郎君可要我再去将住处换了?”

“换了做什么?”沈遐洲转身,朝嵇牧招手。

“雨大了,你去寻到惠王的住处,将他窗打开。”

“瓦也揭几块。”

似觉得瓦也揭了做得太明显,他背身垂眼,语气几分大度:“瓦还是算了,只开窗吧。”

嵇牧:……

郎君对着雨看了许久,就为让他去给惠王开窗?

“还不去?”沈遐洲瞥眼一瞬,目中隐有不悦。

“砰”的一声,嵇牧翻出窗外,慌不迭地去给惠王开窗。

*

翌日,雨霁初晴,天边亮起微弱白光,另有护卫为沈遐洲送来干净衣袍。

他踱步山道石阶,恍若刚入山寺。

与此同时,王静姝也已起身,她犹记得,惠王好似邀她今晨去佛殿转转?

她当时犯了困意,有些记不清了,但空山寺除了景致好,佛神灵验也是极出名的,既来了一遭,不去拜拜倒可惜了。

山寺占地极广,非是只有最顶的山头有殿宇,绕石阶长廊而行,还有不少依山而建的殿宇,每座殿宇又供有不同的佛像,其中大殿主像有三尊,又各有协持五六尊,远远看去,便尊严肃穆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