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接话,而敌军已越来越近。
尚未到三百步,便能清楚地看到虞靖,还有南楚数万军将脸上的胸有成竹。
周乔攥着缰绳,回头看了一眼。
而这一眼所见的一切,却如锋利箭矢射在她的胸口,在一瞬之间如迎头冷水般浇灭了她周身热血。
满天飞雪间,身后两军严阵以待,冷风刮在脸上,踩在湿泞霜土之中寒冷刺骨,他们不曾皱眉片刻。军阵最尾处的是头上和手臂上还裹着白纱的伤兵,他们本该在营中养伤,可不知为何此时竟也到了战军队伍中。他们剑指敌军,面上没有半分惧意。
风吹来了血腥气和药气。
她强迫自己收回视线,看向一直跟在自己身侧的楚渊。他的伤势已好了些,此刻正一脸坚定地看着她,如此以寡敌众之战,他竟是唇角带着笑意。
周乔怔怔地望着他,望着他身后的黑鹰军,他们大概不知自己眼下的乌青,还有失了血色皲裂开来的嘴唇有多么刺眼。
连日作战,无论是燕林军还是黑鹰军,都已是极度疲惫了。
周乔回过头来,看向对面人数众多的南楚大军。他们连换防都是三班轮值,粮草充足战马矫健,全军精气充沛。
而此时此刻,他们正持着利剑疾矢,迫不及待地逼近。
周乔握着缰绳的手不由收紧。
这一战很难赢,或许天赐良机能让她一举杀到最深处去,最终守住城门,避退敌军。这样没有胜算的仗她能打,也敢打。
可退一万步讲,纵然天降横运真让她艰险赢下此役,要付出的代价又是什么?
周乔深吸口气。
大抵便是北晋无数孩子失去父亲,数万妇人失去丈夫成了孀妇,更有数不清的年迈老者没了儿子。
但只要她答应……耳边莫名响起了这样的声音。
周乔抬头,看向远处高台上的那道身影。他居高临下,看着精心布好的战局。
从始至终,一切都在他的棋盘上。有他在……即便天降横运,想艰难地赢又谈何容易。
“三百步――”?t望台上,传来最后一声悲壮的高喝。
双方弓弩手已抬弓,箭在弦上,大战一触即发。
风雪忽然就大了起来,像是在为这场战役叫嚣,更像是为了倾盖即将喷洒的鲜血,和一具接一具倒下的尸身,一颗又一颗滚落的人头。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一道银光闪过,剑身狠狠地扎入雪中。这一剑扎于两军之界,剑柄微微颤动,阻止了双方即将射出的箭矢。
虞靖抬手,叫停了南楚大军。
身侧顾霆尉也正看着她,眸中尽是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