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与淮只当他是在家,所以不太方便,便没往下问,转而道:“年夜饭好吃吗?收红包了没?”
汤珈树被他哄小孩儿似的语气问得心头又甜又酸,依次回答:“好吃啊,没红包。”
“那待会儿我给你发一个。”
“谢谢老板。”
季与淮轻笑,耳畔响起一阵烟花炸开的声响,汤珈树还以为是自己这边,往黑黢黢的四周看了看,才意识到是电话那头。
“你那边有人在放烟花?”
“嗯。”季与淮道:“二叔他们一家也来S城了,我们一块儿过年,刚吃完年夜饭,这会儿来院子里放烟花。”
“真好。”汤珈树说。
季与淮敏锐地捕捉到他话里的不对劲,问:“珈珈,你怎么了?”
“我没事儿。”
话音落,季与淮那边又传来一道小女孩儿的笑声,紧接着衣料摩擦,像是扑进了季与淮怀里,清脆童音道:“舅舅,别打电话啦,快来陪我玩儿。”
汤珈树在这边安静地听着季与淮语气温柔地和小女孩儿说完话,又将手机拿近,对他道:“是我妹妹的女儿,叫姗姗,今年三岁半。”
“季与淮。”
“嗯?”
“我也想和你一起放烟花。”
季与淮停顿一下,再开口用比方才他跟小外甥女对话时还要温柔几分的语气道:“等你回来,我带你一起放烟花。”
夜里温度已至零下,汤珈树坐在风口,被刮得吸了下鼻子,说:“好。”
“珈珈?”
“嗯。”
“你这会儿是在外面吗?”
“……”季与淮都问出来了,汤珈树不好蒙混过关,便大方承认,顺带找了个借口:“我突发奇想,想来看看咱们以前那栋老房子,就溜达出来了,正好饭后消食儿。”
季与淮知道他家里的情况,猜测事情原因没那么简单,但汤珈树不愿说,他也就不准备拆穿,只顺着他的话问:“那你到了吗?”
“嗯,我也好几年没回来看看了,”汤珈树仰起头,望向老槐树树冠处,感慨:“没想到这棵洋槐树还在。”
“是啊。”季与淮缓缓道:“你当年留在墙上的涂鸦也还在呢,不去看看?”
“啊,涂鸦,”汤珈树握着手机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边往外墙边上走边道:“你不说我都忘了,也不知道这么多年的风吹雨淋”他说到这儿,话音戛然而止,“你怎么知道涂鸦还在?”
季与淮听他终于反应过来,便道:“我前阵子不是回去过一趟吗?就你开车去机场接我们那次。”
“所以你也来老房子这儿看了?”
“嗯,说是开春就要拆了,我心里想着,也就最后一眼了。”
汤珈树边听电话边走到墙根前停住,路灯昏黄,照着外墙那片字迹斑驳的涂鸦,他盯着看了许久,也沉默了许久,再开口,有些伤感道:“季与淮,等这儿的房子一拆,属于我们的共同记忆就彻底没了。”
“只是物理意义上的没了,脑子又没坏,怎么会记不得?”
“……”汤珈树梗了一下,“你是不是有那个什么,浪漫过敏症?”
季与淮笑了一声,说:“不,我是在逗你开心。”
汤珈树这回脑子转得倒是快:“我没有不开心。”
季与淮语调上扬地嗯了一声,“看完老房子就回家去吧,外面冷,别冻感冒了。”
“好,那我先挂了,你也去快陪家里人吧。”
临了,季与淮道:“新年快乐,珈珈。”
“新年快乐,淮淮哥。”
挂掉电话,汤珈树将快要冻僵的手揣进外套口袋,转过身,表情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