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应该还是刚刚摔了脑袋的时候,三四岁的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弄脏了裤裙。
娘亲很生气,抬起巴掌,狠狠地打了我,我觉得身后好疼好疼,大声哭起来,心里满满的委屈。
可娘打着打着,又一把抱过我,和我一起哭起来。
见她哭了,我就愣住了。虽然我怕她,但是我也亲近她。娘亲哭得实在是太伤心,我心里也闷闷地难受,于是我捏着袖子给她擦眼泪,讷讷地安慰她:「娘不哭……小满不痛,不痛了。」
可娘亲却哭得更凶了。
我不知所措地等她哭完,看着她擦干眼泪,又用冰冷红肿生满冻疮的手拉着我进屋,给我换了一身干净衣裳,然后出来继续做她未完的工事。
我坐在透风的窗前,看着她很用力地浆洗,时不时发出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天气愈发寒冷,可我们没有布,这个破窗永远也补不好,娘亲的病也总是反反复复,不曾轻省过。每日里为生计忙碌,她闲不下来,没有时间摸摸我的头。
那时候的我也只会想,庶伯父什么时候才会想起来,替我们修修这扇窗。
只要这窗子修好了,娘的病也就能好了。
可窗子仍是破的,娘的病也没好。
四
皇上的手只是揉了一小会儿,就放下去了。
其实我想让他继续摸摸我的头,可又怕他拒绝我,于是只好乖乖地没有出声。我听见皇上问我:「今年多大了?」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都好温和,叫我忍不住亲近,却又不敢太亲近。
「十六岁了。」
我规规矩矩地站好,认真地回答他的问题,心里想着,皇上只比我大了四岁呢。
皇上轻轻「嗯」了一声,就没有再说话了,似乎是在思考什么。我不好出声打扰他,但又觉得见到他的机会实在难得,踌躇着是不是要开口说些什么,可不等我想好,就有人过来了。
这个人我认识,是皇上身边的大总管,苏中官。良妃的药膳就是他让人倒掉的。看着确实很凶啊……我把嘴巴紧紧闭住,也不想着和皇上聊天了。
苏中官走过来行礼,仍旧是板着个脸,对着皇上也没变过表情,但是语气却很恭敬:「皇上,于御史已经走了。」
然后对着我俯了俯身:「淑妃娘娘。」
其实……也没有宫女们说得那么凶,我可以感受到他对我没有恶意。
皇上点了点头,我心里打鼓,他是要走了吗?
他果然是要走了。
苏中官给皇上披上大氅。
「御花园风大,莫要着凉了,踢完毽子就回去吧。」??
皇上看见我手里的毽子,于是走之前叮嘱我快些回白鹿台。我心里热热的,止不住地雀跃:「您放心,我的身体可好了,两年都没有生过病呢!」
其实有夸张的成分,小病还是生过几次的,不过也算不得什么,从前那样艰难的境况,我都顺顺利利地长大了,更别提入宫以来过的都是快活日子。豆蔻将我照顾得十分仔细,这两年我连风寒都没染过一次,此刻说我身体好,可不是说假话哄他开心。
我欢喜他关心我,又觉得时间过得实在是太快了些,才和他说了几句话,苏中官就来了。
皇上很忙,不能拦着他离开,所以我只能看着他对我笑了笑,就从我身边走过。
下一次见到他,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还有好多话,我没和他说呢。抓住最后的机会,我转过身喊了他一声:「皇上!」
他回头,有些不明所以。
「我们还能再见面吗?」我眼巴巴地瞧着他,期待他能点点头。
可是皇上没点头,他只是朝我露出一个温和的笑,便转身离去。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