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灵渊一手遮天。
然而……
宣玑轻声问:“宁王这一腔深情,是自然发生的,还是不知不觉间被安排的?”
“你这习惯不好,机灵挂在嘴上的孩子,一般都不长寿。”盛灵渊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摆摆手,“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你当个故事听,大概知道来龙去脉就得了。”
宣玑却没接他的玩笑,他沉默了足有一分钟:“陛下,如果妖王晚死几年,您当年处境不会这么被动。”
盛灵渊斩妖王的时候才二十来岁,要是放在现在,就是个还在纠结就业和考研的小青年。
他固然是被乱世催熟的,可是再天纵奇才,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年间培养出自己的稳固根基。
假如混战再打三十年,给他发展壮大、排除异己的机会,他就算不能乾坤独揽,好歹不至于在刚登基的时候被逼到连把剑都保不住。
盛灵渊轻描淡写地一笑,敷衍道:“可说呢,那时候年少轻狂啊。”
宣玑深深地看着他,这一切都是从巫人灭族时就开始布局的,盛灵渊何其敏锐,恐怕就算不知道自己是天魔身,当时也早知道自己身世有猫腻了。
如果那时他就已经预料到了自己和丹离的结局,难道会不知道乱世越是旷日持久,对他就越有利吗?
这道理连一个毫无政治素养的后世人都看得明白。
宣玑忽然想起在东川酒店里,那个人站在窗边张望都市夜色的侧脸。
陛下的目光落在万家灯火上时,眼神是宁静的,罕见的没有一点戾气和阴霾。
从出生开始就是阴谋的混血之子,背着永世不得超生的天魔身,是什么撑着他,打开人间三千年盛世,又给诸族遗孤留下一条生路的?
是那许许多多擎着眼泪的疯女人、死婴、走马灯一般的无名侍卫……和目如黑豆的奶羊吗?
所以他明知道自己只是一尊掉漆的人偶,勉强撑着绝望的人们微如萤火的希望,也不肯再给人间添三十年离乱吗?
历史的迷雾被风吹开,宣玑终于看清了千丈魔影笼罩下,真正的人皇。
“那……朱雀骨封,对您有什么影响?”
“赤渊和天魔一脉相承,赤渊被封,天魔当然也跟着一起入土为安,”盛灵渊不怎么在意地说,“我不是带着你封了两个人魔了么?”
宣玑:“可是赤渊会逐年冷却。”
“唔,对,我五感也跟着它逐年变钝。别的倒是没什么,就是天天跟朝臣打交道,视听受阻怪不方便的,所以最后几年都是靠通心草身行动,没想到那玩意倒成了个祸根。”盛灵渊说,“幸亏太子还算勤勉,不然再等他几年,我可能就很难保住神智清明了,那小子让我及时抽身,也算有孝心了。”
宣玑插在兜里的手哆嗦了起来。
五感流失……那就是看不见、听不见、闻不见、尝不出、触摸不到,切断一切和外界的联系,身体变成草木和石头。赤渊是他力量之源、立命之本。朱雀骨阵成,赤渊逐年衰微……对盛灵渊来说,相当于是往心脏里注射一阵慢性毒药,一天一天地数着日子等自己凉。
难怪他说,只有朱雀骨封松动,他才能被阴沉祭文惊醒。
这算什么?自己给自己挖个坟墓,然后躺进去吗?
你到底是魔头还是圣母?你到底是应劫而来,还是专门普度众生的?
恍惚间,宣玑觉得自己竟像听见了识海里天魔剑灵的暴怒的声音,仿佛那剑灵的灵魂还活着,就寄生在他身体里,不止是一段褪色的记忆。
宣玑感觉自己的脊背都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连忙深吸了一口气,捏紧了插在兜里的手指,一枚硬币化在他掌心,变形成了一根细针,在他指尖扎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