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怔地坐在那里,目光落在已经空了的牛奶杯上,思绪似乎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庄妤并没有追问。
宋呈砚从小都是个特别有主见的孩子,他能将自己的生活管理得很好,并不需要父母操心。
但是这段时间,他明显失常。
庄妤和宋嘉泽将一切看在眼里,决定找个合适的时间问问他,需不需谈谈。
今晚宋呈砚第一次晚归没提前跟家里说,他推门进来时那个眼神,庄妤看了一眼就知道,今晚是谈一谈的最好时机。
又过了许久,宋呈砚平静地扔出一个会让绝大多数家长心惊肉跳的话:“我想割掉腺体。”
这句话等同于:我要自杀。
换做别的家长,要么爆怒训斥,要么伤心逼问。
但是庄妤都不是。
她沉吟片刻,说道:“alpha割掉腺体,理论上只剩下十年的寿命。而且每天必须服用激素药物维持身体基能,费用极为高昂。以你现在的能力,勉强能够维持。”
宋呈砚垂着眼,手指慢慢收紧,一言不发。
庄妤又道:“而且,就算割掉腺体,alpha的特性仍旧存在,不是人们以为的,会变成beta。分化是基因的再次成长,这跟变性手术不一样。”
学术的讲完了,庄妤才转换语气,像寻常人家的母亲,柔声询问:“是因为小初?”
宋呈砚很低的“嗯”了一声,“他二次分化后,就开始躲着我,他似乎要将我孤立出他的世界。”
说着,他握在一起的手竟开始微微颤抖。
宋呈砚用力握紧了拳,在母亲面前,他无需隐藏,声音哽咽:“今天他提到信息素,我没忍住对他发了脾气。但凡我有选择的权利,绝对不会让这种东西长出来。”
“分化成为高阶alpha后,别人都替我感到高兴,可是他却因此离开我了!”
说起这些,宋呈砚竟然无助得像个幼儿园的孩子。
庄妤并没有着急给出自己的建议,也没有虚假的共情。
她等着宋呈砚逐渐冷静下来后,问:“小初的家庭是不是有些问题?”
宋呈砚的自我情绪管理能力极强,失控只是极短的时间,他很快恢复了平时的沉稳。
虽然不清楚庄妤我为什么忽然问这个,他还是老老实实地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了她。
“虽然见面次数不多,但看得出来小初是个很有 想法的孩子。那么我猜,他是有计划要离开那个家庭的。”
“应该是的。”
言初给人的感觉就是,现在所有的隐忍都是为了某天决绝地离开。
庄妤道:“那么,如果他的计划失败了,你能为他做什么?”
“我……”
宋呈砚想说,我有钱。
能给言初买房子,让他不必再回到那个家。还能给他投资,让言初经济独立,摆脱家庭的桎梏,还能……
但他忽然意识到,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
庄妤眼神更加温柔,手覆在宋呈砚的手背上:“钱能解决的都不是问题,如果哪天小初真的跟家里决裂了,他需要的绝对不是钱,而是情绪价值和归宿。”
“我觉得,这些跟第二性别没有任何关系。”庄妤道,“你要成为别人的靠山,首先自己要坚不可摧。”
接着她语气一转,有些刻薄地指出:“因为感觉到他的远离就自暴自弃,这离你说的爱,还很远。”
终于,庄妤给出了自己的意见:“如果你真的非他不可,就做好准备,他任何时候看向你,你都可以用最好的状态,给他无限的包容。”
一番话,轻轻柔柔地落下,在宋呈砚心中惊起滔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