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篷船犹如一位年迈彳亍的老者,缓而沉重驶离了江岸。
才早晨,日头就已经有毒辣之意了,晒得人头脑发胀。
关漓蹲在船头,手里搓洗着孩子弄脏的尿布,望了一眼远处金光灿灿的水面,眯起双眼,问:
“京城路途遥远,其实不不用太着急赶路吧?”
这简直算昼夜兼程了,他不累么?
沈冬七在船尾,站得比手中的竹篙还笔直,闻言只隔乌篷瞟了她一眼,一言不发。
用力拧干手里的布条,关漓有些气闷,她跟他说了那么多,身后那男人跟个聋子似的,惜字如金!
洗好了尿布,她挪开两步,摸到船头暗藏的提手,往上一拉,便看见堆在里面的杂物。
“这船家还不错,出租一艘船,家伙什还挺齐全……”
不仅有能拼接的晾衣杆,还有钓竿、瓦锅瓦灶等物。
小小的储物暗舱,居然容纳了这么多东西。
关漓挑了几节竹竿出来,拼接成一整根晾衣杆;
关漓摸索了片晌,将晾衣杆一头斜靠在乌篷顶部,用绳索缠绕紧,另一头戳进船板的地钉旁,固定牢。
杆子上打了好些挂钩,关漓把尿布抖开,挂上去。一排斜靠的衣物,就算晾好了。
她蹭了蹭双手的水渍,继续从暗舱里拿起钓竿。
很原始的钓鱼竿,因为收纳便利,鱼竿长度只到关漓手肘处。
没有鱼饵,她随意杨手一甩,鱼钩就落入了微波荡漾的江水里。
她坐在船头钓鱼,沈冬七站在船尾辛苦撑篙,汗流涔涔。
目光不自觉追随她背影,沈冬七迟疑了好半晌,才终于开口喊她一声:
“暗舱里有斗笠么?”
虽还没到正午,可他头顶已经被晒得发烫,可着女人明明知道他在撑船,也开了暗舱,连一顶遮阳的斗笠都不帮他拿……
听见他声音,关漓动作略滞,旋即头也不回,继续盯着江水里的鱼影。
直到沈冬七唤了她两三遍,关漓才后知后觉般,回过头,讥诮道:
“哟,原来你会说话啊,我还以为你今日喉咙不好,说不出来了呢?”
她唇畔含着笑,笑意却冷淡。
被她嘲讽,沈冬七盯着她,撑船速度慢了下来。
两人目光隔空衔接在一起,沈冬七不答话,只频频抬袖搌拭下颚的汗珠。
他身材健硕,肤色在阳光映照下,透着浅浅的小麦色;
清晨上岸后,他不知去了哪里洗漱,胡子刮过了,下巴没了胡茬,整个人浸在金光里,显得愈发高大硬朗……
看他汗如雨下,关漓有些不忍,默默从暗舱里拿了斗笠,弯腰穿过乌篷,走到他面前。
沈冬七双颊被晒得暗红,见她靠近,脑海里忽而闪过昨夜的画面。
他不动声色避开她的目光,劲瘦的腰挺得越发笔直,望向远处,语气淡淡:
“谢了。”
他伸手欲要接。
斗笠却巧妙一拐,被关漓送上他头顶,轻声命令道:
“低头。”
沈冬七讶然,下意识听话俯首,视线落在她颈项处。
关漓替他略作调整,才松开手,退后两步,叮嘱他:
“日头太烈,到日中就停一停吧?你长得牛高马大的,要是中了暑气,栽进江里,我可没办法捞你上来。”
沈冬七唇缝间溢出闷闷一声“嗯”,偏开了头:
明明是好意关心的话,可听到耳里,怎么就多了几分刺耳呢?
关漓退后几步,坐回乌篷舱里,却没放下竹帘,好像有意在船尾陪他似的。
余光有意无意总瞥向关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