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没多在意。
她家主子突然愿意和小皇孙亲近,她心下固然欢喜,但闻言仍是道:“娘娘,您身子未愈,这照顾小皇孙不易,夜间只怕难以好眠,不若待您恢复好了……”
“只一晚。”裴芸收拢衣襟,蓦然抬首看向书砚,“我只陪一晚。”
听着自家主子坚决中带着几分央求的语气,书砚不知怎的,如鲠在喉,反对的话怎也说不出了,只得吩咐守夜的宫婢自主殿抱来衾被,伺候主子吃了些东西睡下,再吩咐两个乳娘歇在外殿,夜半随时听命伺候。
半个多时辰后,裴芸躺在温暖的衾被中,转头看着身侧睡得香甜的孩子,不厌其烦地打量着他的小脸,十几天大的孩子尚未完全长开,还有些红通通皱巴巴的,前世直到谌儿夭折,她都未仔细观察过他的眉眼。
确如旁人说的那般,谌儿的眉眼更像她,而谨儿则生得更像他的父亲。
思及李瑾,裴芸神情恍惚了一瞬,顿又觉阵阵酸涩涌上鼻尖。
若她真回到了六年前,那是不是意味着,不止是她的谌儿,还有谨儿,甚至她的母亲,妹妹,兄长……她有太多的遗憾可以弥补,太多的错误可以挽回。
裴芸自认前世为了所谓太子妃的体面,为了裴家的荣光做了诸般错事,伤害了很多人,她自私自利,是个十足的罪人,却不想老天仁德宽恕,给了她这样的机会。
这一回,她想换一种活法。
她想做回裴芸,做她孩子的母亲,做裴家的女儿。
而不再是他李长晔规行矩步,事事贤淑得体的太子妃!
第3章 第 3 章 至少一切还来得及
这一宿,或是白日睡足了,夜间裴芸反是不大想睡,亦不敢睡,她怕再醒来,这个梦便也醒了,最后实在坚持不住,才断断续续睡了片刻,翌日又因心里揣着事儿早早便睁开了眼。
彼时天还未亮,裴芸看向睡在身侧的谌儿,一颗心前所未有的安定,好一会儿,蹑手蹑脚地披衣下了榻。
她没甚乳水,故而昨夜孩子几次饿醒时,喝的还是乳娘的奶,不过这回他倒也没抗拒,喝饱被拍出了嗝,重新躺回裴芸身侧,不哭不闹,很快睡熟了。
守夜的书砚到四更时分回去歇息了,轮守的宫婢换了人,故而闻见动静,进来的是书墨。
书墨前来换班时,便从书砚口中听说了裴芸留在侧殿和小皇孙一道睡的事,她亦欣喜难抑,高兴她家娘娘总算是缓过了劲儿来。
见裴芸下了榻,书墨匆匆上前,还未开口,就听裴芸低声问:“大皇孙可起了?”
书墨怔了怔,暗暗估摸了下时辰,“按理,应是起了。”
裴芸颔首,“离去耕拙轩尚有些时候,你让大皇孙用完早膳过来一趟。”
闻得此言,书墨抿了抿唇,下意识以为她家娘娘又要训诫大皇孙什么,但还是领命,亲自去大皇孙的砚池殿走了一遭。
书墨走后,裴芸回了正殿,又教人伺候着换了衣裳,才不消一盏茶的工夫,就听得殿外响起一阵零碎急切的脚步声,一抬首便见李谨小跑着往殿内而来。
然跨入门槛的一瞬,乍一见得她,他又慌忙缓下步子,略有些拘谨地扯了扯衣袍上的褶皱,有模有样地朝着她施了一礼,“儿子见过母妃。”
裴芸打量着眼前尚且只有六岁的李谨,不似她印象中那般拔长了个头,眼神依然天真灵动,模样稚嫩,不像十二岁的他眸光冰凉,身形气度已然有了少年姿态。
她静静打量他半晌,忽而弯下腰,朝他伸出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