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音乐低吟,他没好气地瞟了眼沙发上神色不明,深更半夜独自买醉的男人:“哟,今天想起你还有个兄弟了?我还以为我在港城陪的那个,拉回北城就火化了呢。”
江随手里还握着半杯酒,面色平静地看着他。
腾一下靠进他侧手沙发里,李想扫了圈,随口问:“不会就叫了我吧?”
仰头将杯子里剩余的灼辣酒液灌进喉管,放下酒杯,江随抬眼问他:“是你叫庞浩然,不要告诉我的。”
陈述的语气。
李想一下就来火了,他劳心劳力地在港城陪了他几个月,这是还他妈来兴师问罪了?
“对对对!就是我做主让他们都别告诉你的!”李想倾身拍了下茶几,语气极冲地对他说,“你有什么冲我来,你怪我!行吧?!”
江随沉默地看着他,说不出话。
他不是不分好歹的人,他知道谁是真心实意,不求回报地对他好。
可他不明白,李想为什么不告诉他。
许久,他突然问:“李想,我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很差。”
李想一滞,看着他。过了很久,火气渐消,有些无奈地叹了口。
“阿随,你作为朋友,很好。真的很好。”李想动了动嘴,头一次在他面前,斟酌开口,“但对林鸢来说,你可能,并不那么适合她。”
江随心口一缩,无意识地动了动下颌,抿紧唇。
李想看着他:“你还记得吗?那时候你不是和我说过,希望她活得肆意自由一点儿,希望她不要处处顾忌别人的感受,希望她在谁面前都不用憋着自己性子。”
“所以家里给你的哪条路,你都不会选。你不就是想,就算没有两边家里助力,你以后,也能护着她,顾着她。”李想看着咬紧牙关的江随,郑重道,“那你现在,又要做什么呢?你也要和别人一样,不给她选择吗?”
江随怔忡愣住。
“她已经要结婚了,江随。我看她,很开心。”李想继续道,“要不……算了吧。”
江随咽了口梗了枚横针似的喉管,想开口说一声什么。
他想信守诺言,想让她自由选择。
想开口说一声:好,只要她开心就好。
可最终,困兽般的努力挣扎后,他只说:“怎么可能算了?怎么可以算了。”
“李想,你不清楚,她这个人,特别会骗人。”他偏开头,有些脱力般,倾身用胳膊支住自己膝盖,低声重复道,“真的,特别会骗人……”
“你不知道,她说自己不想参加去港城的夏令营,因为她不爱坐飞机,其实……就是不想给她妈妈增加负担。”
那他就陪他留在北城,陪她在北城过暑假。
“你不知道,她说她小时候,特别扛揍,其实怕疼怕得要命。不然,像她那么爱美的小姑娘,怎么会连个耳洞都不敢打。”
那他就收集其它宝石首饰,等她喜欢的时候,拿给她。那他就让叫她受痛的人,也吃些苦头。
“你不知道,她说她……”他几乎要哽咽出声,“她不喜欢在周五穿别的衣服,因为嫌麻烦。其实只是……她就那几件衣服,穿来学校,反而怕人笑话。”
那他,就陪她一起穿校服。
“你不知道……”
他什么都可以陪她的,就是……别叫他算了。
江随说到后来,李想只觉得他,好像有些醉了。
他话音仿佛一首没有正式收尾的歌曲,重复着循环的旋律与歌词,直到时间的进度条行至尾端,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过了很久很久,李想看见他深深把头低下去,仿佛要用手撑住额头,才有力气重新艰难开口。
只是说出第一个字,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