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杨窈若此刻正带着桓及第和桓叔母坐在回去的板车上,车把式又要把车赶得飞快,又不能太颠簸。杨窈若让桓叔母把下巴靠在她的肩上,以此撑住桓叔母,实在是因为桓叔母的背上全是伤,没办法躺着。杨窈若还把自己身上的外裳裹在桓叔母身上。

其实和桓及第汇合之后,她们就带着桓叔母去看过郎中了,只开了些药还有涂外伤的膏,说是若不烧起来就无大碍。

一路上,没谁说话,谁也想不到会遭此无妄之灾。

车把式看她们的样子就知道是得罪了人,可也只是叹息一声,没坐地起价,也没怕事不走,他胸前还放着桓叔母给的胡饼呢,等他们的时候他没忍住咬了两口,是真好吃啊。

可惜呀,那么好的人。

杨窈若也是强忍泪水,她和赵夙说,“我回去就好好背书,通宵背都行!我想要很贵很好的药,能治桓叔母伤的药,你那的药特别好对不对?我之前的伤涂了,连一点疤都没留。”

【好,我找最好的郎中最好的药。】

他其实很欣慰,她不仅聪明,而且勇敢,懂得机变,可也心疼,因为她还太小太稚嫩,心太软血太热。世上不是所有不平都能管,也不是所有好人都有好下场,否则便不会有那么多生离死别。

桓氏的下场,他几乎可以预见,哪怕保住性命,但那样重的伤,手必定是废了,于一个绣娘而言,失了赖以为生的手无异于诛心。

她活不下来了。

可他没说,因为不论是杨窈若,还是桓及第,都不会信,哪怕他们可以猜到,也仍旧不会信,就像是郎中嘴上说不发烧就有救,可却火急火燎的把他们赶出去。

日头最盛的时候,他们总算回到了村里。

乡下人干农活一般也避开这个点,几乎都在家中午歇。也正因此,没叫人瞧见,否则不知凭空生出几多风波。

杨窈若帮着一起把桓叔母扶进卧房,因桓及第是男子有所不便,所以他出去熬药,而杨窈若帮忙上药。桓叔母是个真正的美人,即便上了年纪,依旧骨相柔美,身形匀称,肌肤似美玉,可现在上头纵横交错好几道鞭痕,有的甚至可以看见森森白骨。

杨窈若抑制住哭声,泪水悄然滑落。

她早就和赵夙交代过,不能看不能听,所以心中千般滋味都是自己体悟。

杨窈若动作极轻极轻的帮桓叔母上好了药,又喂了些米汤,这时候桓及第的药也熬好了,他捧着药碗的手都在抖。杨窈若想接过来,桓及第却避开,皎洁如玉的清高少年眼眶微红,眉宇倔强,“窈若,多谢你,余下我自己来便好。若非有你,只怕我阿娘性命不保,大恩大德,虽死难报。”

他捧着碗,对着杨窈若郑重行了一个大礼。

杨窈若连忙避开,摆手,“不不不,我没做什么,倘若我能陪着叔母一起去布庄就好了,许就不会有这一遭难,都怪我贪吃。”

她心底是有一丝自怨愧疚的。

少年低着头,弯着腰,行着大礼,端着药碗的手臂因激动而轻颤,在杨窈若看不见的死角,他泛红的眼眶终究是隐忍不住,泪珠滚落在地。

随之一道滚落的,还有少年的自尊。

他欢欢喜喜的想约喜欢的女子一起上街,最后却险些连累了她,他的阿娘也重伤,这样的他怎么有资格妄谈情爱。

他捧住药碗的手不断握紧,死死克制住情思。

杨窈若本想帮忙,却被桓及第请了回去。他态度坚决,杨窈若也察觉出些什么,知道少年人的内心自尊而敏感,索性回去歇一歇,等傍晚再来看看。奔波了一日,又做了那么一件大事,她其实也累了。

临走前,杨窈若频频回头,看见的始终是少年挺如青竹的身影。终于,在第三次回头时他叫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