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口酒,好像让他清醒了些,他睁开眼,懒洋洋望着虚空的圆月。

“我对不起她,那她对得起我吗?”

邬照檐双手环胸,皱眉道:“你的事情与虞小五有何关系,为什么要牵连她?”

“你觉得这是牵连,觉得和她没关系?”岁霁忽然侧首,眸光冷淡:“太天真了吧,你知道为何幽昼追着虞知聆不放吗?”

“她是濯玉仙尊,负责镇守四杀境,而幽昼想要破坏四杀碑,虞小五是他计划中最大的变故,他只能除掉她。”

岁霁笑了声,嘲讽意味明显。

在邬照檐冷淡的目光下,岁霁晃晃悠悠坐起身,毫无形象靠在围栏上。

“虞知聆被种过魔种。”

邬照檐起初没听明白,那句话落在耳中,第一反应是茫然,待回忆起魔种是什么东西,他的瞳仁骤缩,身子陡然僵直。

岁霁又灌了口酒,打了个酒嗝,醉醺醺道:“四杀碑是用六时篆造的,魔渊进去容易,结界不拦魔族之人,只要是魔族便可,后来中州抓住的魔族不都被扔进魔渊了吗,也不是进不去,只是出来难而已。”

邬照檐磕磕绊绊:“只要是魔族?可她不是啊……”

岁霁道:“幽昼在魔渊外放了一颗魔种,为的便是逼虞知聆服下魔种,跳入魔渊,他知道她会这般做的。”

邬照檐呼吸发抖:“她……她吃了?”

“昂,不然她怎么跳的魔渊?她不是因为心境崩塌而自戕的吗,为何心境崩塌,心魔怎么来的,你便没有想过吗?她自戕后魔种还在吗,又会不会再次爆发,你也没想过吗?”

邬照檐呼吸困难,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岁霁盯着他,一字一句问:“一个曾经被种过魔种,在魔渊里待了几年的人,身上不知道浸染了多少魔气,压抑的心魔也不知何时会爆发,有着高入魔风险的渡劫中境修士,自戕过却又莫名其妙出现在中州,你们中州容得下她吗?”

“又或者,你觉得幽昼是更想杀了她,还是更想毁了她?”

“他毁不掉她,才决定杀了她,如果让他知道虞知聆的心魔还在呢,你猜,他会不会想办法逼出她的心魔,再次摧毁她?”

毁了一个渡劫境修士,怎么毁?

以心境为修行根本的明心道修士,摧毁他们的法子,最残忍的当属于让其心境崩塌,生了心魔,丧失理智发疯。

一个受万人敬仰的中州仙尊,比起杀了她,似乎将她从高台上拽下来更具杀伤力。

邬照檐脊背一点点佝偻,岁霁的话像是生生打折了他。

岁霁站起身,身子晃了晃,他赶忙扶住一旁的围栏。

“邬照檐,中州承了她的保护,到最后又会不会反过来背刺她?”

“从头到尾,你们都在被人保护而已,无论是阿凝,还是拂春,亦或当年为造四杀境死去的一百位大能,以及如今的虞知聆,没有他们,你能安稳在邬家当家主?”

岁霁一步三晃走出凉亭,远处的湖泊,山间的圆月尽数落进眸中,在那一刻,他好像看到瀑布旁舞剑的女子,剑招肃杀,腰肢柔韧有力。

邬未凝舞剑,他会为她抚琴,随着琴声,她的剑招或刚劲有力,或绵绵如水。

一曲完毕,她会收起剑双手合拢,朝他行个俏皮的礼。

“多谢夫君这一曲。”

岁霁也会站起身回个礼:“多谢夫人的剑舞。”

然而一朝梦碎,山间除了这处破败的凉亭,再看不出来一点过去的痕迹。

他弯眼笑起来,疯疯癫癫扬声道:“我也想看看,你为了他们牺牲到这种地步,这些人到底会不会记得你!”

“你为了他们抛弃我,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