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怯钻进床底,数了数,摸出一半的钱,鬼鬼祟祟地出门。
她一路上都在盘算,要如何买药才能不暴露宋回涯的行踪,壮着胆子去了几家医馆,不料城中都闭门谢客,寻不见郎中。
宋知怯只好转道,去风筝巷逛了一圈,想找北屠求助。也不见人,只有一个小兵守在茅屋门外。
宋知怯不敢靠近,孤苦伶仃地在街上游荡,捏着手指,寻思着她师父都伤得这样重,老头儿多半也好不了。既然师父背着刀回来,就不会将北屠独自丢在荒山野外,此时人多半也在城内。
也许老头儿不像她师父那样仇家遍地,需要隐姓埋名,他去看病求医的时候,被朝廷的兵马给搜出来了呢?
宋知怯不切实际地猜想一通,没头苍蝇似地乱转,跟人打听着附近哪里最热闹,不料竟真叫她给找着了。
她跟着人群来到街口,看见脚印里三三两两的血迹,心中已有七分确定,里头的人就是北屠。
一排披坚执锐的将士守在茅茨土阶前,还有数人挤在狭小的院落内。寻常百姓望而生畏,不敢靠近,宋知怯背靠着土墙,小步挪动过去。
将士们看她年岁尚小,也未多为难,轰赶了一次见她不走,便任由她在门口徘徊。
屋顶早已破出个大洞。周老怪站在残垣断瓦下,检查过尸体,将北屠平放在地,凄怆叹道:“早上去的。”
他单膝跪地,整理着北屠的遗容,心中涌起股冲动,想跟随意什么人,聊两句这落魄老头儿的过往,便开口说了。
“北屠这厮确实是颖悟绝伦。在刀法一道上,他是绝顶的聪明。可惜未蒙名师,只遇南墙。他走南闯北几十年,自己悟了套功法,乱七八糟地练,莽出了世上无二的名堂。他自己其实也清楚,那套功法邪门得很,用一次命短一截,所以他不收传人。可是这世道,拳头硬比命长更重要。别人的道理他都不乐意听,那只好卖命了。倒是个全始全终的怪人。”
阿勉跟着跪了下来,看着老者身上千疮百孔,眼中刺痛,想到师姐此刻身边无人,不知是何光景,磕了个头,迫切追问:“我师姐在哪里?”
周老怪如实说:“我不知道啊!”
他越想越是郁闷,拍着手控诉道:“都是两条腿,鸟飞得都没她快!一个转身就不见了,我这把老骨头追在后面,她睬都不睬。以前还晓得向我讨钱,如今连钱都不要,真是怪哉。”
他看不见阿勉面具后的神色,但能从对方垮塌的肩膀中觉察出他此刻悲凉的心境,抓耳挠腮,嘴笨地宽慰:“你放心,你师姐命大得很。她要是死了,北屠拖也得给她拖回来。”
阿勉跪在北屠身前,一动不动,不知听进几句。
周老怪赶忙转移了话题,问:“断雁门上死那么多人,你们打算如何交代?”
“交代?!”阿勉别过头,冷哼道,“活路我师姐没给吗?让他们选,他们非选最错的一个!人是他们杀的,两条命,还没有一个凶手的尊严重要。这样的人当真是死不足惜!”
周老怪张开嘴,找不到插话的时机。方才还撬不出几个字来的男人,这会儿口若悬河,注而不竭。
“他们自己不占理的时候,就拿家国大义讲道理,而我师姐,只是在跟他们讲做人的道理。他们让百姓向世道低头,逼迫他们当个傻子,不就是凭着手中的剑吗?我师姐如今做的事情,与他们有哪里不同?只不过,是要他们向百姓低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不是君子的治人之法吗?凭什么说她有错?!”
周老怪被憋得没话说,等他讲完,才弱弱接了句:“老夫也没说她有错啊。”
阿勉耿耿于怀道:“我师姐行事,无需向任何人交代!”
又疯了一个!他们不留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