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凌生已迅速起身,表情全不似先前那般肃冷,低敛着眉眼,殷切道:“师姐坐这里。”
宋回涯大剌剌地坐下。边上几人哪敢叫魏凌生站着作陪,当即跟着起身,惶恐让出自己的座位。
陆向泽这才从拱门后拐进来,见在场众人神色各异,爽朗笑道:“师姐这就先喝上酒了,怎不等我一步?”
他嫌宋知怯走得太慢,抓着她的左肩提了一把。宋知怯两脚突然悬空,慌乱挥舞了下四肢,等回过神来,人已被按在一张空座椅上。
献艺的姑娘惊慌中弹错了几个音,面色惨白几分,匆匆低下头。好在此时无人关注她的表演,都在暗暗打量宋回涯,猜测几人背后是有什么名堂。
管事无可奈何,命人先换上干净的碗筷,又领着那几位宾客去往别处入座。
瞩目之中,宋回涯八风不动地坐着,眼神随意地往杯上一扫,魏凌生与陆向泽意会,同时将手伸向酒壶。
陆向泽笑笑收回手,魏凌生熟稔自若地给她倒了一杯。
宋回涯喝了一杯,他又再倒。
一众人旁观此景瞠目结舌,心绪浮动,难以平静。
朝堂上,魏凌生脸一沉,就能吓得大半朝臣缄口无言。就如同方才,分明是一场寿宴,魏凌生怏怏不悦地沉默,其余人便都不敢作声。
他虽脾性温和,极少发火,可从来不是任人揉搓的软柿子,更像只藏着爪牙假寐惑敌的猛兽。连对待陛下也多是一板一眼,礼敬有余,恭顺不足。
何曾真的如此听话?更莫说会看人眼色了。
宋回涯喝了三杯酒,曲子也换了一首。她叫停道:“不用弹了。”
席间一老者飞速接腔:“宋大侠是觉得这琴弹得不好?”
年轻姑娘战战兢兢地停下,抱着琴朝四面行礼致歉。
宋回涯笑道:“姑娘弹的琴自然是高雅动听的,可惜我是个不解风情的人,听不懂太多。只是觉得这样大喜的日子,不必叫如花似玉的美人在这里受罪。”
一人不敢说得太直白,心下又压不住对她搅局的恼意,阴阳怪气地讽道:“这位是严家的三姑娘,祖母大寿,她出来弹两首曲子贺喜,哪里能称得上受罪?宋姑娘是江湖人,想来在外闯荡惯了,不懂京城的人情世故。”
魏凌生正欲开口,宋回涯抬了下手,将他制止,并不生气,只淡然一笑:“你们自己问问她,愿不愿意在这里弹琴。”
不等姑娘开口,她又斜眼扫向先前说话的人,不温不火地补充道:“当然,你们问,她肯定是不敢说不的。可她应该是怕我师弟,当然或许更怕我。从我落座起,便一直在瑟瑟发抖。今日天气又冷,她穿得如此单薄,十指冻得发红,这种人情世故我看了是不忍心的。什么东西?道理都讲不通,还要端到台面上?”
姑娘下意识扯了扯袖口,想将手指藏起来,低垂着头,不敢正眼相看,明白她是在为自己说话,朝她微微一欠身。
“说是贺喜,我见诸位脸上未有几分喜色,更无人在意这曲弹得如何,平白糟蹋了这位姑娘的心意,不如不弹。谁要实在喜欢这些丝竹管弦,非得要听,不如自己上去弹,我不阻拦。”
宋回涯语气说得轻快,但那不容置疑的强势好似她才是此间的主人,对着那姑娘点头示意,温和道:“去坐下吃饭。这里没有你的知己。”
姑娘楚楚可怜地望了她一眼,眸光转动,征询地偏向左侧,随后意识到什么,忐忑转向魏凌生。
宋回涯看见她的动作,笑道:“你会发现,今日在场的人里,不管是主是客,是男是女,是长是幼,我说的话,比谁都管用。去吧。”
“你”
有人说了一字,见魏凌生都在旁默许,骂她狂妄的话到底不敢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