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那壮汉脑袋踢得没影。
沈岁嘴唇翕动,无声骂了两句脏话,为表大度控制着嗓音,字正腔圆地喊了一声:“宋门主!”
宋回涯被他抑扬顿挫的声调弄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轻轻“诶”了一声。
宋知怯也躲到她身后,死死抱住了她的大腿。
“这厮”沈岁指着壮汉,笑容扭曲地揭穿道,“这厮从前就是个烂赌鬼,空有一身蛮横力气,可偏生不长脑子。年轻时运气不错,沉迷赌坊,后来叫人做局害了,败光家财不说,连命也险些赔上。郎君替他还了债,为逼他戒赌,说他如若再犯,就杀了他。”
壮汉下意识将手背到身后。
沈岁不留情面地点破:“他左手只剩三根手指,是因死性不改,被郎君按着剁了。后来又禁不住他人蛊惑,酒后看朋友作赌,跟着押了一两,被郎君发现。郎君说他留着双手还有用处,若真砍了就没必要再活,于是叫人照他肚子捅了几刀,生生死死地折磨,这才长了记性改好。江湖上的人拿他取乐,都只叫他赌鬼。”
宋回涯听着,一时有些惊愕,不知该作何评价,试探问道:“所以你死心塌地跟着你们家郎君,是求什么?报复?”
“报复?我为何要报复?他是我恩人啊。”赌鬼很有自知之明地道,“郎君又没捏着我小命,我若要走,他不会拦。正是因为拿我当朋友,才费尽心思地帮我戒赌。他要下不去死手,我至今还是瘫烂泥。”
宋知怯还是头一回见到对自己也能如此毒辣的狠人,话都有点说不利索了,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你知道不该赌啊?”
赌鬼两手环胸,坦率道:“我知道啊。”
师徒二人一齐哑声,没了话好说。不大理解他有这份毅力,当初又为何会沉湎于赌博。
赌鬼有感而发,恳切说道:“好赌的人,就是骨头贱。莫赌。”
他弯腰,一指点在宋知怯额头,凶神恶煞地吓唬她道:“若是哪天你这小丫头也误入这歧途,我可以帮你。”
宋知怯看了看自己手指,坚定摇头,拒绝他的好意。
这二人互相抖落完对方底细,想起还有一位同伴,默契地将目光转了过去。
郑九正细致地在一旁擦拭桌案,将打湿的麻布拧干,折成方块,察觉到视线,冷淡瞥向正闲聊偷懒的几人,只觉他们都有些碍眼,索性端起水盆往屋内走去。
宋回涯顷刻觉得郑九周身闪耀着浩然正气的光辉,该是全江湖里最正常最高洁的好人。
这才是淤泥里的清荷,深潭下的明珠啊!
宋回涯摸着徒弟脑袋,叮嘱道:“往后你要恭敬叫他九叔。”
宋知怯心悦诚服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