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从一线缝隙里吹进来,等到信纸燃烧殆尽,车厢内还是有种刺鼻的焦味。
宋回涯嘲弄道:“你是怕我觉得无聊,来给我添些笑话?”
高观启讪讪道:“你还会觉得无聊?杀一个谢仲初,非要弄得人尽皆知。我本想好意替你遮掩,看来你是不愿承我的情。”
宋回涯又不说话了。
高观启对她这冷淡高深的态度看得火冒三丈,没好气地道:“木寅山庄的那笔钱,我劝你暂且不要动。你们运不出去。即便运出去了,也用不了。”
宋回涯问:“你说了算?”
高观启自嘲笑道:“毕竟这世间最大的贼,不就是我高家吗?”
第68章 你的情面,可远比你想象的值钱。
宋回涯带着略微审视意味的眼神, 直白地落在他身上。听着他这番语出惊人,也没有多少的起伏变化。
高观启不喜欢她的打量,表情变得极为难看, 正要恼火骂人, 宋回涯不紧不慢地开口:“谢仲初听你的话?”
高观启以为她是在讽刺, 语气不善道:“不然呢?若不是我推波助澜,谢仲初那等贪婪庸鄙之徒, 哪舍得去一世功名利禄, 去换一个杀你的机会?”
他眸光微暗,杀机外露:“不过, 那狗贼确实老奸巨猾,临死前写了封信, 却不是寄给我的, 只是叫我暗中截下。”
宋回涯说:“原来如此。我也觉得金蝉脱壳, 不像他的作风。”
高观启等的不是这个反应,暗暗生疑,目光探究地望向对面人, 只觉得今时这位算不上朋友的故旧, 颇有些陌生。
他面色严峻道:“我为了说动他, 可是废了好一番本钱。谢仲初虽目光如豆, 但诛求无厌。我既送他钥匙, 又为他出谋划策, 应许他数不尽的财宝, 冒上了赔命的风险,这才叫他肯听信我言语行事。他在华阳城里本已死过一次, 你若直接在木寅山庄杀了他,谁人能知道死人会死第二次?届时你悄然带着山中金银离去, 一切罪责皆可推到这个没死利落的‘死人’身上……偏偏啊,我为你煞费苦心,全成了徒劳无益!”
他说着油然生出一股怒火,抓着几案边角的手指也越发用力,像是怨恨自己的真心实意受人辜负,而这人还对此全无半分的珍惜。
“你会吗?”宋回涯听着他一段邀功似的谴责,不由笑出声来,“你会送我这么大的便宜?”
高观启凝神注视着她,一点点笑了出来,像是再忍不住,到后面笑得快要挤出眼泪。
他坐姿变得疏懒,长长叹了口气,说:“所以我不喜欢你,宋回涯,有时候你太聪明了。别人都会心甘情愿听我的谎话,唯有你不屑一顾。即便你觉得我这人惺惺作态,可我还是要说,凡是有资格同我做买卖的人,我从不会叫他吃亏。多数时候我不是想要害你,只是与你殊途同道,想搭你的船,顺路走一段罢了。”
“你不适合扮好人啊。”宋回涯也很无奈。
“世人皆有欲求,所以能被名利所惑。再淡泊无尘的人,也不可能离得了俗世的根土,但宋回涯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高观启上身前倾,两手按着桌面,由衷新奇地询问,“他们都说你最想要报仇,可你偏生能忍这十多年的仇怨。哪怕我把谢仲初的头颅捧到你手上,你也可以视而不见。那么你究竟想要什么?”
宋回涯笑而不语。
虽然算是误打误撞,可她思量一遍,觉得即便是失忆前的自己,也不大会接高观启抛来的这根高枝。
行者只信脚下路,不屑空中华楼阁。
要知道,山头来去、青天浮游的叫苍云,她所图若有万余里,再飘飘然,又怎敢一脚踩在云端上。
“你呢?”宋回涯镇定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