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的动力。
到了下午,覃文臻带她去街上办年货,菜肉果饼、炒货果脯,以及各种各样的烟花。潇尧此生都不会忘记,她与覃文臻在老房子里过的第一个春节。按照原有的计划,今后每年春节她们都会来这里。但这个计划在仅仅持续两年之后就戛然而止。
在那个春节里,两人大部分时间都闲适地围坐在火炉旁。炉子上要么烧着水,要么煮着火锅,或者可乐姜汤,都雾气腾腾的。出灰口里则始终埋着红薯土豆,直等烤熟了,两人再香喷喷地分食。潇尧坐在火炉的最角落,也是最暖和的地方,就跟小时候一样,趴在炉桌上写作业、看书,覃文臻则在炉桌上再搭一个小桌子,噼里啪啦地敲电脑。12 英寸的小黑白电视始终开着,从早到晚,从各台春晚、电视剧到新闻。两人其实都没怎么看电视,但那些声音充溢在小屋子里,偶尔吸引一下人的注意力,让人觉得很安宁。
那台小黑白电视,还是潇尧出生那年买的。潇启元卖房子时,把这些东西一股脑儿留着,上一户房主也留着。就这样转了一圈,又与潇尧重逢了。
正月初一,两人带了祭品,包了一辆车,去往唐月明的老家,正式去给潇尧的妈妈和外公上坟。
唐月明去世四年多,这还是潇尧第一次去唐月明的坟前。田嬢嬢说,唐月明去世时,只剩潇尧一个直系亲属,偏偏潇尧又不在身边。唐月明的丧事,是亲族里一众老表亲戚,外加田嬢嬢这些唐月明的生前好友共同完成的。
唐月明的墓碑伫立在一座背靠树林,两边农田环绕的小山坡上,紧挨着潇尧外公外婆的墓碑。潇尧来之前,已经做了足够的自我心理建设。她觉得不能在唐月明面前表现得太纠结和懦弱,免得让唐月明在另一个世界心神不宁。但当她踩着杂乱的车前草,一步步靠近那冷冷清清的墓碑,又被冷风吹动的白茅不断晃动视野时,她到底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想,妈妈走的时候,该有多孤单啊。
潇尧一边哭一边给唐月明烧纸,缕缕青烟中,随着黑色的碎屑随风飘散,潇尧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烧最后一摞纸时,她突然说:“我一直想杀死陈舅奶。”
她说这话时,覃文臻吃了一惊。但覃文臻到底是个聪明绝顶的人,立刻领悟了潇尧的意思,便不再说话。潇尧说这句话,并不是对着覃文臻,而是对着唐月明的墓碑。
潇尧依恋地看着墓碑,接着说:“不仅想杀陈舅奶,我还想杀陈州、李鸿琪、宋瑗、赵之卿......”她报出这一连串名字,都是曾经在学校里欺负她的人。
那些曾经深藏在青春期躁动情绪中的憎恨和杀意,她在唐月明的墓碑前,一股脑儿说了出来:“不仅如此,我还想杀死潇启元后面娶的那个女人,甚至还想杀死潇启元。他们都是坏人。是他们所有人,导致了我的痛苦。”
她吸吸鼻子,看着那缕缕青烟上扬,直至半空,仿佛最终归于看不见的琼楼玉宇之中。她几乎看到唐月明那洁净的灵魂的最终归宿。潇尧诚恳地说:“妈,我想过杀死那些人,杀死所有伤害过我的人,杀死一切将我推入痛苦的人。”
她说完这句话,就不再说了。没有“但是”,没有转折,在唐月明的墓前留下一个省略号。她知道唐月明肯定懂。从小唐月明就教她,如果有很多很多心事,就要试着把那些心事说出来,因为一直压在心里,心就会承受不住。即使那些心事是坏事,是不好的东西,也可以说出来。因为世上总有人会理解你坏的一面。人一旦被理解,就不会再坏下去了。
上完坟,覃文臻又带着她去走亲戚拜年,顺便感谢那些亲戚对唐月明的帮助。
走在空气清新的乡间小路上,放眼望去,有云雾缭绕的青山,和缎带一样环绕在青山脚下的长河,潇尧又想到自己独自在内心建立起来的“十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