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欣喜不已,正要伸手去够,便觉身子一晃,眼前的景儿都好似水面映出的虚影,顷刻粉碎。
冷风吹散了困倦,原来方才所见皆梦。
她讶然惊醒,动作还停在梦中,一时重心不稳,眼瞅要从轿上栽倒。白芷本能寻找支撑,揪着了身侧那人。因着惊慌,她的指尖扣得格外用力,她与那人腕贴着腕,乱跳的脉搏此起彼伏,一时听不出彼此。
耳畔的一声轻嗤拉回她的思绪,白芷低头认出这衣衫料子正是沈煜的差服,心惊肉跳,连忙抽回手,道:“是我唐突了,厂公。”
她有些犹疑,出发时沈煜明明走在众人前头,他何时又站在自己身侧了。
白芷未及多想,就听得他幽幽道:“娘娘,是做了什么美梦,嘴角还遗留着唾渍”
白芷闻言,白皙的脸容一瞬绯红,她忙抬起袖子遮在面前,匆忙扯开话题道:“咱们也走了好些时候了,寝宫怎么还不到?”
沈煜伸手向前一指,回道:“娘娘您瞧,前面便到了。”
白芷顺着他修长的指瞧去,期待顷刻被寒意浇灭,她面前确实有一座宫门,只是上面拴着一把沉重的锁头,落满了灰,高悬的匾额也挂着蛛网,一时辨别不出字迹。
凛冽的风卷起枯枝与落雪,呜咽着,像可怜人的哭诉。
白芷不解,审视了许久,犹疑道:“厂公,此处难道是我的寝宫?怎么瞧都像是闲置许久的院落。”
沈煜已命人打开了门锁,又吩咐手脚麻利的小内侍去收拾寝殿,见白芷不肯挪动,只好折回来亲自扶。他惯爱用最云淡风轻的语气诛旁人的心,看到那些人脸上生出惊慌绝望的神情,他亦不会生出丝毫的同情。
毕竟,没有什么比把人玩弄于股掌中,更有趣了。
沈煜边扶着白芷往里走,边解释道:“娘娘有所不知,此处本是瑜妃的寝宫。可半年前她薨了,此处便清冷了不少。”
听闻“薨”字,白芷并未显露出害怕,她虽有许多疑惑,但也按捺着问道:“怎么薨了?”
沈煜意味深长地望了她一眼,眼眸自额头、鼻尖一点一点挪到她心口处,凑上前附耳幽幽道:“瑜妃娘娘从前最得圣宠,因八字合宜,成了以心头血入药的第一人。此后,若从宫外选来的冲喜娘娘不能立刻承福,便会暂居此处。”
沈煜的眼睫煽动了几下,眉眼弯了弯,继续道:“嫔妃们的宫里都住着人,总不能委屈娘娘去下人们的住处安置,眼下也就这里还空着,您暂且凑合一晚吧。”
他这次的笑只停在皮肉上,眼底是冰冷的寒意,白芷觉得周身一瞬结满了霜,她忽而意识到沈煜话中的玄机,不禁坠入深深的惶恐中。
一旦住在这所寝宫,无疑是向满宫上下公开自己冲喜之身的身份,届时不但李犇这样有头有脸的人物,连寻常宫人都可能惦记拿她求赏,她的危机会从四面八方逼近。
冲喜之身,于她是催命的符,她必须尽快想办法去掉这个碍眼的身份。
她僵立在原地,猜想自己的面色一定非常难看,否则沈煜也不会显露出得逞的快感。白芷恍然,原来回寝宫途中,藏在他眼中的不是晦暗,而是强行压制的快感,只等她得知真相的这一刻,才倾泻而出。
白芷又想起那颗龙茴丸,沈煜或许比她想象的好懂,他可能真的只是以捉弄人为乐。可即便如此,她亦未显露丝毫的愤懑,白芷清晰地知道她再恨他,眼下也要依仗他,且他一定有办法让她摆脱冲喜这个名头,只是过程大概会随着他的性子,绕些弯路。
这一方院落积满了雪,因无人叨扰,放眼去瞧洁白无瑕,在月色下泛着晶莹的光泽。
白芷抬眸,正是皎皎明月,温柔的光辉一泻千里,白芷重振起精神,并未马上求他,反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