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有怒不敢言的注视中,沈煜摇起船桨,朝岸边驶去。
他觉得自己陷入了鬼打墙,先是刻意躲避她,而后在她的撩拨中沉醉,接着懊恼对她的情不自禁,最后又采取更羞耻的手段惩戒她。如此这般,在原地兜兜转转。而她呢,在如此这般中,羽翼渐满。
金铃中尚无香料,他竟被她撩拨的情难自禁。他沉醉,也不耻,盘算着要再反击些什么苦头给她。
长夜无尽,他默叹,沈煜啊沈煜,你害她家人饱受牢狱之苦,就不怕有一日折在她手里吗?
*
说来奇怪,圣上的病本来渐有好转,隔日清早突然又腹泻不止。
太医们急得团团转,膳食与殿内陈设俱无纰漏,唯有药酒未有机会查验,只能来请沈煜的意思。
沈煜去求圣上的旨意,老东西仍坚持道:“朕信得过李犇。”
自然了,李犇虽是个讨人嫌的,可从未做过谋害圣上的勾当。他这病情反复,仍是沈煜的手笔。
沈煜也不急,在人前仍悉心侍奉,今日圣上已无力起身,出恭皆在床上。众人担心老祖宗辛劳,争着要上前,都被沈煜一一拒绝。
他对圣上事必亲躬,亲自接过盛有龙遗的御桶,亲自送去恭房处理。众人皆道,老祖宗比起李秉笔才是真的尽心。
这些话能落入他的耳朵,自然也能落进圣上的耳朵。虽不指望能顷刻改变什么,但种子早已埋下,施肥浇水,总会破土萌发。
恭房设有一个软座,座上开了一个圆形的洞,龙遗便顺着落在两米之下的恭桶中,待固定时辰,设专人来取。
眼下正是“专人”该来的时辰。
沈煜侧身从洞口向下望,果然见到刘德全清扫的身影,他冷眸微眯,将盆中的龙遗倾泻而出。恶臭扑鼻的浑水兜头而来,刘德全吓得直哆嗦,口不择言,骂出许多污秽词儿。
那声音撕心裂肺,往来的宫人将这一幕悉数目睹,捂嘴窃笑,口口相传,不多时便在宫里闹翻了天。这事自然很快也会传进圣上耳中。
满福来寻沈煜时,他正在偏殿亲自给圣上煎药,满福急得满头是汗,将刘德全一事讲了个明白,道:“干爹,圣上正在气头上,您快去劝劝吧。”
离寝殿还有好几步路,沈煜已听到老东西在破口大骂,声嘶力竭,要把刘德全碎尸万段。他压着笑意,隔着屏风好好端详了一番圣上狂怒难平的滑稽模样,这才端着药上前,道:“臣伺候圣上服药。”
老东西拽着他的袖子,嚷道:“你听说了没!听说了没!这个刘德全!敢对朕不敬!”
沈煜道:“臣一直在煎药,是以方才听说。圣上切勿动气,刘德全一向没出过差错,兴许是今日遇到了什么糟心事,又或是小人挑拨。”
圣上怒不可遏:“挑拨!满宫的人都听见了!朕颜面无存!办了他!立刻办了他!”
沈煜面露为难:“臣记得他是李秉笔的远房外甥,若处置太重,只怕寒了李秉笔的心。”
“李犇?”圣上脸上闪过一丝疑色,但很快被火气盖过,“哼!他对朕大不敬!就是天王老子的外甥,也得给朕办了!”
沈煜心中得意,面上仍不苟言笑,沉声道:“刘德全枉顾圣恩,不配再在宫里侍候,不如将他流放西北军营,与战马同吃同住,伺候战马起居。”
“让他即刻就上路!即刻!”
京都换做边疆,龙遗换做马遗,且不说他日后要饱受饥寒之苦,此去数千里,也不知他这身板熬不熬得住。
沈煜正欲告退,去处置此事,不料衣袖忽而被圣上拉住,他老态沧桑的脸上,忽而满是愁云:“你说,他外甥这么做,是不是他在背后也对朕不敬?”
沈煜望着他,用最虚伪的心,摆出最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