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物上所寄托的悲、欢、喜、舍皆是相,老和尚你不但执于人相,也执于物相。”他很平静,仿佛在述说一件与他无关的事。
“昔日法眼文益禅师说梦幻空华,一切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不过虚妄,终归空寂,所谓的执相也不过是暂时的。”老和尚服软。
“梦幻空华?你真是这么想的么?”他诧异,感觉遇到高人。“不是、不是。”老和尚忙说。
“梦幻空华未必不是相,未必不是禅师眼里心中相,文益禅师也算着相。”他反驳。惊得老和尚一身冷汗,怕他再说下去,一阵风袭来,老和尚打了个冷颤,忙抱着小包袱跑过来挨着小和尚坐,只是和他隔得还是远。
“为什么要修佛。”老和尚问。他把鞋脱下来,从里面抖出一粒砂子。
“当一粒砂子钻进鞋里,我们能感觉得到,但若这砂子有巨石般大,我们踩在上面还能感觉到它硌脚吗;所以小错误我们能察觉,能感觉到是错误,但若我们所处的立场、所在的环境本来就是一个大错误呢,我们还能感觉到错误的存在麽;所以要找一块不硌脚的土地,才能超脱是非对错;很多东西,往往需要放远了距离才能看得清的……所以,你修佛,为的就是找一块平整的立场来超脱是非对错。”
俩人达成共识,不再聊这些神经病的问题。聊聊家常,聊聊七大姑八大姨、谁家谁家又生小孩、谁家谁家的小猪罗又跑丢了之类。两人几乎无话不谈,他本是个少话的人,今天却突然这麽多,这令他感觉特别扭。和老和尚说其媳妇的事儿,老和尚表示很惋惜。
“多好的人呐!”老和尚赞叹,同时劝他,“不要难过,还有下辈子,还有来生,今生相负、来生补上。”
“我不待来生!”
一句话又把老和尚给噎着了,却不想被小和尚似懂非懂、添油加醋的又噎一下,“是了,是了,佛说活在当下,明日尚不可待,何况来生。”老和尚白了小和尚一眼。
终于,雨住了。临别,老和尚问:“你要去哪?”
“不可说。”
“是了、是了,佛曰不可说。”老和尚若有所悟,但马上又被噎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