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中行并没有忸怩,只是握着卡无奈地捏了捏掌中的手指:“连拉下脸借钱的机会都不给我啊?就这样让我吃软饭?”
“‘吃软饭’,是这么用的?”姚江扬眉笑笑,婆娑的树影中看不清脸,便也不管零星路过的行人,把他两条胳膊都一起环住,威胁似地轻声说,“你跟我分那么清楚,我怎么知道,你是真心和我过日子?”
历中行听着他轻缓的呼吸声,胸腔里咚咚作响,倏地挣出来,拉着他的手大步往家里走,一气儿把人拽上楼,脱了鞋,拖鞋也不穿,踩着袜子跑进卧室。不一会儿出来了,搂着他面对面坐沙发上,把手里的东西一张一张排开:
“这是两万额度的信用卡,现在没怎么用了。”
“这是卖掉梁大学区房之前的房租卡,还有点儿钱。”
“这是存老师医药费的卡。”
“这是老师的退休工资卡。”
“这是我的工资卡。除了工资,还有津贴、人才引进的安置费、稿费、讲座收入之类杂七杂八的,都在这张里。”
历中行一板一眼地介绍完,忿忿地伸手抹了下姚江勾到天上去的嘴角,把自己的工资卡塞进他手里:“上交。”
姚江屈膝越过那一排银行卡,把他按倒压住,撑着手肘细细亲他的唇角:“中行……傻瓜。我就出了点零钱,你把家底儿都翻出来给我?”
密实漆黑的睫毛抬起来,一双凤眼澄亮湿润地盯着他,自暴自弃似的:“现在好了,不跟你过,我得喝西北风去了。”
116 除夕
116
年关在即,新梁和万汇稳中有进,考古所与M&C先后开完年会,历中行跟单位财务拉扯了一周,终于把年底的报账搞定,两人便开始做自家的年前准备。
儿时过年不过是满怀期盼地等待,等大人放假,等好吃的,等红包,等着看春晚,后来等轮到自己独当一面,才晓得前期工作漫长而繁杂,家里要为迎客做大扫除,门垫要洗,沙发罩要晒,要添新衣,买年货。大红色的楹联纸、祭灶的插香,白酒红酒、牛奶保健品、水果瓜子巧克力、炸油果。
姚淮这回有幸做了甩手掌柜,姚江陪历中行开车去梁大旁边的菜市场。自己称肉,去做丸子的档口,看着进搅拌机绞成肉馅,放鸡蛋、调料、淀粉,挤成丸状进油锅。
历教授说,往年是黎永济来,老人不放心超市的丸子,说看不着用的什么肉,不知道好不好、干不干净,一定要自己称一刀肥瘦适中、最合眼缘的,然后等在档口拎着这刀肉做的丸子回家。这两年他替老师来,仍延续着他的个人传统。只不过今年终于得了机会,挨着姚江肩膀偏过头悄声吐槽,说那绞肉的机器看着也不太干净啊……
姚江听得忍俊不禁,想这家伙没有他的时候,怕不是自己在心里嘀咕了好久,从上一年到这一年,最后还是默默吃掉。
“我帮你多解决几个。”他说。众所周知,过年基本上等于一顿丰盛的年夜饭加好几天丰盛的剩饭。
油锅里噼里啪啦的炸声小下去,店主用硕大的漏勺把肉丸一网打尽,捞起来在锅沿磕了磕钢柄,热气腾腾地架在锅上沥油,手往白围裙上一抹,冲他报:“二十五。”
历中行扫码付钱,丸子们抖搂着滚进袋子,店主把着勺柄扭头笑:“吃得好明年再来啊。”
姚江应了一声,伸手接过油乎乎的透明塑料袋。转身之后,历中行瞥他,伸出食指一同勾住袋子:“不许笑了,再笑你就把这一袋都解决掉。”
到除夕当天中午,历中行站完新梁最后一班岗,盯了修复老师的收尾,检查好设备和工具,锁上库房,姚江还被绊在公司。说好了一起去医院接黎永济,他有点等不住,发微信打了声招呼,去办公室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