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1)

这宫里,还有我唯一喜欢的地方,步天台。

还有那个奇怪却没有威胁的女孩子。

我从偏门跑了出去。

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我狂奔过无数惨白的宫灯,奔过无数枯瘦的竹子,风象刀子一样从我身上一掠而过,二月,几乎冻到皮开肉绽。

子时还没有到。

我在高台上等待她。

这样冷,想要一点点温暖的东西,就象她手心的那些夏天的温度。

还有,象笼子里的蝴蝶,安全,又贴近。

银汉迢迢。

在高处看,最是清楚,可也最不胜寒。

似乎全天下的风都聚在这里,而我穿薄薄的单衣,从被窝里跑出来,等待她到来。

可也许我并不是在等待她到来,我也许只是在厌恶延庆殿太过窒闷的空气,也许只是不要那些龙蛇。  也许,只是不要那些最高处即将坠落的恐惧感。

抱着自己的膝,在乱风中。

看着整个天空缓慢地斗转星移,所有的星宿都冷淡地在我头上旋转。

冷得连发抖也没有,只是觉得那寒意从四肢百骸进去,象在里面扎根一样,一层一层生到骨髓里面去。到最后长满了全部血肉,就不觉得寒冷,只觉得融融一片。

到子时过去,长河渐落。到天边幽蓝。

她没有出现。

她明明说要来的。

原来她也是骗我。

好象她的膝盖狠狠撞到我的时候那样,疼痛之极。

但这次却不是右肋,是心脉那一块。

天色大亮。

我想要起来,手脚却僵硬了,一时跌在地上。

身后有人默默把我抱起来,给我包上锦被。

原来是伯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到来的。

他已经准备好热水。

我僵直的手指触到温水,血才象融化了般,流动起来。

那年三月庚寅,我初御崇德殿,母后设幄次于承明殿,垂帘以见辅臣。

八月乙巳,母后同御承明殿垂帘决事。

十月己酉,安葬先皇于永定陵。诏中外避皇太后父讳。

十月己未,祔父皇神主于太庙,庙号为真宗皇帝。郭青宜正式以配。

她比我大四个月,似乎低着头,但又似乎在抬着下巴。我向她看了一眼,看到她头上冠饰以九翚、四凤,心里就放了心,这是妃子之制,看来母后没有现在就立她为后的打算。至于她的脸,我没有瞧清楚就把眼睛转回来了。

向太庙里的祖先行礼时,我暗暗庆幸。

我朝帝王每月在皇后宫中若少于五天,身边内侍客使就会提醒着去皇后宫中。我才不要每个月六分之一的时间在这样一个陌生女人那里睡觉。

一年也很快就过去了。

我以为再也不会看见那个奇怪的女子。我也没想再看见她。

我习惯了生活,习惯了任何事情都往右一看。

仿佛母后随时垂着帘幕在我的右边。

以为,自己的人生顺理成章就会延续,再没有任何突兀的东西来临。

上元(一)

然后到了第二年上元。

我要先去向母后献贺,而后去保安殿。

杨淑妃十二岁就进宫,也是父皇心爱的人,而且又是养大我的人,我一直叫母后为大娘娘,叫她小娘娘。父皇既留了遗诏以她为皇太后,母后就题了她的居处为“保安”,尊为保安皇太后。

不过现在除了年节请安,她再不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