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没有合拢,夜风就这样冰冷地从我的指缝间穿过去。
只一刹那的恍惚犹豫,我最后的机会失去了。
她奔上了步天台。
我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很久,月色在上面光芒青白。那颜色是冷的,一直蔓延到全身。
忽然就觉得疲倦。疲倦得几乎心力交瘁。
那感觉,大约和心灰意冷差不多。
我迈完最后一级石阶,抬眼看步天台的平台上,空空荡荡。
什么人也没有。
她就这样消失了。
我木然地在步天台上走了几步,靠着轨天仪坐下,月光从后面打过来,圈轨层层叠叠,光线与阴影叠加。眼前光斑跳动,隐约就是她在对我笑,狐狸样的清扬眉梢。第一次见面时肆无忌惮的笑声,响铃一般。
我从未见过的活泼生命。
她说,小弟弟,小弟弟。
她又说,我有这么恨你。
原来她要离开我,是没有办法的事,无论如何阻止,我都是没有办法的。即使现在她的珠子就埋在仙瑞池的重檐双亭下,我也依然没有办法阻拦她。
眼睁睁看她就这样远行回自己的家乡,从此永远消失在我的人生里。
四月的夜风夹着春寒,似乎撕得世上的所有消失所踪。
步天台上除我,再没别人,只有风声凌乱。
在我们相遇的地方,我一个人送她离开。
雨水
也不知在步天台上坐了多久,朦胧间听到脚步声响,我回头看去。
是张清远。
她向我施了一礼,低声问:“艾姑娘走了吗?”
我想起那一夜她和我说的话,本想问问她是否知道那黑色的薄片上写了什么字,她是故意的,还是不是。
但,也就这样算了。我也无所谓了。
反正,她已经永远离开我。
与张清远一起在步天台上坐了一会,她的身体也未尝不是温热的。
她轻声对我说:“夜深了,回去吧。”她声音温柔,在我耳边轻暗。
心脉里像被钢针猛然一刺,并非剧痛,却正了要害。喉口抽紧,什么也说不出来。
点头,便握住了她的手。
我想我终于,还是能找到人喜欢的。我最不缺少的,就是喜欢我的人。
夏四月壬寅,追尊宸妃李氏为皇太后,谥庄懿,改葬永定陵,易李宸妃梓宫时,我自然是不能去看的,让李用和,母亲的弟弟去看,他回来启奏说,用水银养着,容貌如生,服饰严具,用一品礼,冠服如皇太后。
母后说得对,她对我母亲也算不错。
她所做的一切,让我找不到任何借口来发挥。既然没有办法拔除,我只能选择善待太后一脉。
癸丑,召还宋绶、范仲淹。
五月端午,没有了母后的特别吩咐,内局的人就忘记了做炙獐。我想也是,艾悯说过,那味道是很奇怪,我小时侯曾经喜欢过,也只有母后才会记得了。
去奉慈殿给母后上了柱香,坐在旁边,想想我幼年时她轻柔的言语,心里不知该如何,难以想象自己对母后该怎么去怀念。
不知道将来真正想着我的,到底会是谁?
原本吩咐了伯方,没什么大事不要打搅我,他却还是来了。
我问他有什么大事,他禀报说:“皇后娘娘请皇上去玉宸殿。”
原来皇后在张清远那里找到了刺绣九凤九翟的衣裙,正让她跪在地上自己用剪刀铰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