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他一个生母地位低下的庶子,也得不到家族的全力培养。
他的母亲是被父亲买下的青楼名妓,长得美艳绝伦,性格温柔。一辈子小心谨慎地活着,从没害过任何人,也从未得到过半点尊重。
若不是她生了个聪明绝顶的漂亮孩子,恐怕早就在年老色衰后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后宅。
然而当他考上秀才的那一天,母亲还是不见了。
因为洛家的天才神童,不能有一个那样出身的母亲。
从此,洛子卿的名记在了主母名下,成为了一个完美无缺的洛氏嫡幼子。
从此,每当他回到家中,都觉得无比窒息。仿佛他那总是躲在屋内为他缝制鞋袜衣袍的母亲,正在什么地方默默注视着他。
在高中三甲的那一刻,洛子卿曾经觉得,自己或许已经拥有了挣脱那个泥塘的能力。
他得到了无数的赞美,没错过九千岁读完他文章时满脸的惊喜,以及看向他时眼底的惊艳。
他并没觉得受了冒犯。不仅是因为那人眼中毫无淫邪之色,更重要的是,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般美丽的男人。
但更让洛子卿欣喜的是,九千岁是他遇到的第一个,无论想法还是理念,都与他极为贴合的人。
他平生第一次有了知己,有了想要去做的事,有了想要追随之人。
他是如此地欣喜,以为自己终于一剑劈开了那让他窒息的浓雾,见到了世间最明媚的阳光。
然而一切嘎然而止。
那些恶徒残暴到了极点,不但打断了他的腿,断了他的仕途,还杀了跟了他三年的墨竹和墨砚。
就在他身体残疾名声扫地的那一刻,他被洛家除了族。然后被这些凶徒们当成一件用来羞辱九千岁的物件,随意地扔在了都督府的门前。
他全身无力地躺在都督府门前的台阶下,身上的白衣早已褴褛,双腿剧痛,饥渴难耐。
曾经走马游街被无数上京人赞美追捧的探花郎,洛氏最让人惊艳的云中君子,就那么躺在泥水之中,满身污渍,狼狈不堪。
洛子卿看着四周渐渐围拢的人群,看着人们脸上的惊讶、嫌弃、同情……或许还有隐隐的兴奋和带着恶意的怜悯,目光终还是落在了都督府的大门上。
都督府的看门人似乎被吓到了,一个过来试图扶起他,另一个飞快地跑了进去……
在那一刻,洛子卿突然无比真切地感受到了一种恐惧。
他真的不知道,如果那人也放弃了他,他会不会最终拥有足够的勇气,去挖开别庄后山的那座荒坟。
还好那人并没有让他失望。
满身华服的九千岁几乎立刻就扑在了他的身上,手足无措地抱起满身脏污的他,还未开口,大颗大颗的眼泪已经砸在了他的脸上。
好烫……仿佛一直烫到了他的心,让他的身子竟然感觉到了一丝暖意。
“洛子卿,”夏闻书眼前一片模糊,抽泣着问道,“你哪里疼?”
“腿,断了。”洛子卿的心放了下来,眼前渐渐有些发黑,却一点也舍不得晕过去。
“会好的,子卿别怕。”夏闻书抱着人,刚掀开洛子卿的裤腿看了一眼,眼泪顿时又掉了下来。
“你懂什么,别乱碰!”一旁的穆柯一巴掌拍开了夏闻书的手,“就知道哭!这时候哭有什么用!还不快把他抬进去!”
迷迷糊糊中,洛子卿感觉到自己被人小心翼翼地抱上了软榻,从始至终,他的手一直被人紧紧握着。
他感到了极度的安心,用最后一点力气缓缓抬起了另一只手,轻轻抚过自己脸上那人落下的泪,终于在不眠不休备受折磨的三个日夜后,放任自己失去了所有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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