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野声抬了下下巴,“先躺下。”

女人在牙科椅上躺下,“医生,我的门牙断了,你看看应该怎么补。”

刚才说话的时候,东野声已经看到了她漏风的门牙。

东野声打开灯,拉近,“张嘴。”

女人依言张嘴。

两颗门牙各碎了一大块。

“牙是怎么碎的?”东野声问。

“不小心跌坏的。”

“是吗?”东野声的脸上笑着,声音却是冷的,“是被你老公打的吧。”

女人的身体不动,但精神蜷缩得很小,近乎在颤抖了。

默认就代表承认。

“现在不能补,要先做根管治疗。”东野声淡淡说。

“大概要多少钱?”女人问。

“根管治疗大概要五百块,至于补牙需要另外的费用。”

“五百?”女人惊讶,“还不算补牙的费用吗?”

东野声:“是的。”

女人犹豫了一下,“那就先根管治疗,后续补牙要多少钱呢?”

“有便宜一点的,也有贵一点的。”东野声说。

女人没有细问,近乎是东野声回答的那刻就立马道:“要便宜点的。”

东野声甚至觉得,倘若女人被打坏的不是门牙,而是其他看不到的牙齿,她可能会选择忍着不来医院。

这个时候的病人不多。

东野声给女人换了一次药后和她聊起了天。

“今早是特意请假来补牙的吗?”东野声接了杯热水递给她。

“我没上班,在家带小孩儿。把小孩儿送去上学才有时间来医院,等会儿还得赶回家做饭,再去学校接孩子回来。”

“孩子还小吗?上下学都要接。”东野声看她的模样还年轻,但眉眼间有浓重的疲惫。

再加上青肿的伤口,像是一幅滑稽的画像。

“才六岁,刚上一年级呢,上下学都要接。”

“在哪个小学读书啊?英德小学吗?”东野声问。

“哪儿能,那个小学是贵族学校了,学费贵得吓人,我家孩子在育才读书。”

“哦,我知道,育才小学的附近有个阳光小区,你们家就在那里吗?”

“嗯。”女人点点头,“幸亏比较近,不然可真够累的。”

“医生,你结婚了吗?”女人问。

东野声愣了下,“结了,是个非常漂亮非常可爱的人。”

不自觉就用了两个“非常”。

东野声知道还没完,这样的问题后都会紧接着一个常规问题,只听女人问:“你们有孩子吗?”

“当然有,我们有个可爱的女儿,不过她还一岁都不满。”东野声满嘴谎言,信口拈来。

“孩子还小,糟心日子还在后面啊。”女人捶了捶肩膀,语气里竟然有了幸灾乐祸的意味,简直不可思议,“幸好我家孩子已经能上学了,我也能轻松点。”

东野声的面色微微一沉。

心想,这是蠢女人的共性吗?喜欢以自己的角度展望别人的痛苦,将别人的痛苦和自己的经历相比较,好似能从这样的举动获取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签单子的时候,东野声看到了女人的名字,叫李淑娥。

他目送和李淑娥的脚一跛一崴地离开,觉得女人好奇怪。

为什么宁愿忍受另一个人的打骂和侮辱,降低自尊向另一个抠抠搜搜的人要钱,还能这样若无其事地活下去。

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必要活着呢?搞不懂。

倘若杀死她那个没用的丈夫,李淑娥说不定还会为没有经济来源而伤心,伤心后改嫁给另一个继续家暴她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