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澜眯着眼,觉得自己竟有些醉了。
那个人总爱站在最高的楼台之上,捋着胡子教他“冰雪林中着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教他“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教他“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聂澜这才发现他教了他这么多。
聂澜冷哼了一声,狠狠地往马臀上抽了一鞭子。枣红大马抬高前蹄发出一声痛苦长啸后,随即像风一般在拥挤的官道上奔跑起来。
马儿跑得飞快,一路上撞翻无数摊贩。聂澜却对骂骂咧咧的声音充耳不闻。
如果那人还活着,聂澜倒是很想问问他。如果他知道自己竟会死的这般憋屈惨淡,是否还有脸面教他那些。
愚蠢。
愚蠢至极。
回到侯府时,已是深夜。聂澜一个人穿过漆黑的画廊、天井,宝瓶花窗将割碎了的月光洒在他身上。聂澜路过耳房时下意识地往屋里一看,屋内漆黑一片,显然没人回来。
他正准备回屋时,却发现屋顶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聂澜酒醒了大半,广袖下的手不露痕迹地拔出佩剑,却在迷蒙月下仔细辨认一二后才看清在屋顶上缩成一团的家伙究竟是谁。
“呵。”
聂澜收刀入鞘,一拳打在自己的腿上。
“本侯爷也是第一次见你这般大胆的家伙。”
嘉欢正窝在屋顶抹眼泪,一听到聂澜的声音连忙一把抹掉眼泪,背对着他道,“回侯爷的话,小的忽然身子不舒服,就自个儿回来了。还请侯爷责罚。”
“哼,当然要责罚。”
聂澜仰着头见她半天没有下来的意思,“还不下来?”
嘉欢不想看到他,仍旧背对着他说道,“侯爷只管罚好了,奴婢一会自去领罚,不必侯爷操心。”
这小丫鬟是怎么了,怎么出去撒泡尿的功夫还撒出一身火气来了呢?
不过还算有点脑子,知道往家跑。要是当真私自潜逃了,可就不是这待遇了。
草丛里传来蝈蝈一阵阵鸣叫,更显的今夜寂静。聂澜不明白她是怎么了,于是直接翻身坐到了嘉欢旁边。
嘉欢心里一阵厌烦,也不管他看不看得出来直接往另一边挪了两步。
聂澜很久没有坐在屋顶上了,被屋顶上的风一吹刚消下去的酒劲儿又有些上头。他像是看不出嘉欢厌恶他似的,仍旧单手拖腮望歪着头看她。
这人怎么这么臭不要脸呢。
嘉欢在心中暗暗腹诽时,忽然听到身边的人忽然开了口
“你这丫头家里原是开客栈的,怎么忽然家道中落连你一介女流都养不起了?”
聂澜的声音在晚风里更显懒散,他身上的淡淡酒气在屋顶两人的呼吸之间发酵。
这人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嘉欢觉得自己大概疯了竟然有胆量直接对着聂澜翻白眼。
“呵,自己没本事,”聂澜罕见的十分大度的没同她一般计较,他躺倒在屋顶,双手支在脑后望着满天繁星,“还不让人说了。”
“真是愚蠢,明明被人当成筹码被当成用完就丢掉的垫脚石,竟然还替他遮掩。”
嘉欢越听越糊涂了,她终于忍不住扭过头来望着聂澜认真道,“侯爷,您知道您在说些什么么?”
聂澜也认真的看了她一眼,怎么刚觉得这小丫鬟脑瓜还算好使,怎么现在又笨的狗咬吕洞宾了呢。
“怒其不幸,恨其不争。”聂澜摇了摇头,不再多言。
嘉欢望着他这幅高深莫测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出来,不就是四个字四个字的话么,陈琳会的比他多多了,就见他一人一天臭嘴叭叭儿的。
“听不明白。”
嘁。
不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