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溪当真来无影去无踪,平日也不知藏身何处,竟能做得到随叫随到,不辞劳苦。
濯雪在心底咕哝,怎的,这大老虎还想找帮手教训她?真是好大的官威。
“主子有何吩咐。”春溪揖身。
濯雪狐疑地盯向胧明。
只见胧明转身,银发与衣袂扬起一个不近人情的细微弧度,说出口的话同样不近人情。
“将这树伐了。”胧明平静道。
濯雪原还闲倚着,好似腰肢里没有骨头,闻声蓦地坐直,错愕问:“砍树作甚?”
以往她连山下的鸡都不心怜,又岂会怜惜花草树木。
可在此刻,她与身下古树已是心连着心,胧明哪里是要伐树,分明是要伐她。
“是。”春溪竟也不再三确认,她面无表情,猛地甩出两柄弯刀,刀上锋芒寒冽。
虽说仆随主便,主子要做什么,做下属的万不该反其道而行。
但不得不说,主仆既然能进同一扇门,势必沆瀣一气。
濯雪心道世风日下,暗暗给这豹妖也记了一笔。
“砍了。”胧明又道。
“刀下留树!”濯雪嘴上喊的是“留树”,心里嚷的是留狐。
她当即从树上翩跹而下,身影恰似天上玉尘,皓白一片。
发丝飘曳,似乎又多了些许白,与胧明恰恰是反着来。
胧明是白圭有玷,她是墨上染霜,几绺银丝依稀可见。
春溪无心无情,闻声竟没有一丝动容,不过好在她还未出刀。
“这树再过个几年,许就能成精了,放它一马,胜造无上浮屠。”濯雪心有余悸地瞄着刀上寒芒,话里一半是兰蕙先前念叨她的,一半是她从凡间学来的。
她先前嗔怪胧明拾人牙慧,如今自己也从兰蕙那拈来了只言片语。
不过狐狸并无半分惭愧,她自立为州官,暗暗为自己划树分疆,不许白虎点灯。
“浮屠有什么用,我又不信那天上的东西。”胧明轻哂。
对着妖说佛塔,确实有些无理取闹。
濯雪委实怕了这大白虎了,怎一言不合就用武力压制,竟也不怕她半路反戈,与魇族达成一致。
她眼眸直转溜,示意道,不是要去黄泉府吗,还走不走?
然而她刚使出眼色,身后便歘啦一声响,凛凛寒光掠过眼梢,恰似晴天惊雷。
濯雪一个哆嗦,差些神魂出窍。
好在,痛的不是她。
古树在春溪的双刀之下,比薄纸还要不如。
这得好几人环抱才能抱拢的树,转瞬分作两半,徐徐撕裂到底,咚地砸在濯雪脚边。
濯雪寒毛卓竖,哪看低头打量古树残躯,也不敢望向春溪,生怕下一刀就落在自己身上。
树劈成两半还是树,狐裂成两半,可就不是狐了。
刀未落下,她犹觉自己已跟着裂开,如今在阳间游荡的,不过是她孱弱的魂灵。
“杀、杀鸡儆猴?”濯雪手脚拔凉。
说完,她后颈寒风习习,这回并非畏怯生寒,是的的确确有外物朝她靠近。
狐狸轻吸鼻子,意外地嗅到了一股稀薄鬼气。
这气息,闻起来和忘川水一模一样,俱是冰凉透骨,挟着腐朽死意。
可这里是凌空山,近些时日也未听说有惨案发生,鬼气是从哪来的?
濯雪屏息不动,手心已冒冷汗,心道不会是那日的饿鬼吧?
春溪陡然收刀,徒手擒上前,随即,一声尖利叫嚷袭向濯雪耳畔。
如此刺耳,闹得濯雪双耳嗡鸣。
“古槐能聚鬼气,通阴阳。”胧明神色从容,“用来拘藏黄泉水灵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