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东南来。”胧明只道。

狐狸已是昏头转向,哪还分得清东西南北,荡上片刻便荡不动了,那袖口铅直往下,一看就暗藏玄妙。

狐狸不怪风,亦不自嫌,全赖到旁人头上,念念有词:“你怎挑了这么个地方,还不如我另寻一处。”

不等胧明答应,她噌噌往上爬,搔得胧明臂膀发痒,好似进了虫。

还是肩上风光好,狐狸从胧明的肩上探出头来,白花花一团。

好在狐狸此时身量小,那拱起的幅度几近于无,只像衣裳破了洞,漏絮了。

鼎鼎有名的大妖,也算是穿到漏絮的破衣裳了,何其节俭。

“可别被风吹跑了。”胧明垂眸,“不然我还得打着灯笼找。”

“莫慌,我也是会法术的,再不济也会给自己生一团火,无需打灯笼。”濯雪安慰道。

会个生火的法术便如此自得,也不知安慰到谁了。

濯雪根本不慌,她甚至还想站到胧明头上,充当簪上的绒饰。

此刻再嗅,胧明身上只剩下那杂糅过后不清不楚的气味,而指盖大小的狐团似已脱去气息,比那掺过百八十遍水的茶酒还要寡淡。

气息已然隐去,用的是妖界里,那些妖力平平的窃贼们惯用的招式

隐魂叶。

那隐魂叶还是春溪顶着夜色在荒野中觅回来的,用来熬作羹汤,以助狐狸变化身形、遮掩气息。

费如此大劲,全因无垢川不同于黄泉府,在黄泉府中,还能用术法遁迹潜形,无垢川中却不能。

无垢川盛满曳绪水,曳绪水不光源源不绝,还能洗去纤尘。

在川泽之上,所有掩人耳目的术法都将化为乌有,无垢川因此得名。

说起这事,濯雪还有几分气愤。

昨夜里她本意装睡,不料眼皮沉重,弄假成真,一不留神就入了梦。

胧明半夜传讯春溪,春溪化作黑烟,在寝殿外凝作人形,拱手听令。

“去寻两片隐魂叶回来。”胧明若有所思。

春溪应声,余光暗暗往殿门那处飘,笃定狐狸就在屋中。

她实在忍不住,又多问了一嘴:“妖主初回来时,似有陌生威压随行,也不知是何方妖圣,莫非那……”

话音戛然而止,春溪一时竟不知要如何称呼那只狐狸。

“莫非什么。”胧明问。

春溪自认嘴拙,根本想不到别的词,索性开口:“莫非那位大人是扮猪吃虎,其实境界不低?”

如此才说得通胧明身上的气味,和其遮遮掩掩的态度。

“扮猪吃虎?”胧明哧笑,无甚揶揄的意思,反倒带着点了宠溺入骨的欣然,叫春溪毛骨悚然。

狐狸能扮猪,却未必吃得到老虎。

春溪估摸不准胧明的意思,她何曾在主子脸上看到过此等神色。她权当胧明出去一趟就被外物夺舍了,差些就要施出术法,招回胧明原本的魂灵。

“属下逾越了。”春溪想想,可不止是逾越,忙不迭添上半句,“属下嘴拙。”

“再馋也得有那胃口。”胧明应了春溪前边的问话。

春溪素来稳重,此时惊得一个头两个大,心道妖主莫非是默认了?

默认狐狸的确随行回来了,而威压又的确出自狐狸。

她百思不得其解,狐狸若有那等境界,为何要藏头藏尾,难道这是应对魇王的其中一计?

魇王行事刁钻高明,妖主棋高一着,竟那么早就布下了局。

看似是潜进山的小妖,其实不然,出奇方可制胜。

不过想到狐狸与妖主之间非同一般,春溪还是有些恍惚,众妖将妖主奉为楷模,绝不谈情,亦不双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