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那笼罩在她身上的灵力,才蜗行牛步般缓慢挪开。

好冷。

濯雪想,要不是此时寒意笼身,恰恰镇住了十指的疼痛,她定已放声大哭。

既然斩不断,那便整个全拔了,先前她还觉得斩草除根实在恶劣,如今已是别无它法。

一根,两根,三根……

根根纠缠,根根如钉。

她十指麻木,神思却踊跃着,如果她的躯壳消融在此处,而魂灵又未死,那她又当如何,莫非要靠夺舍过活?

那可太歹毒了。

濯雪想不出个所以,筋骨已痛到极致,她一时间感受不到躯壳所在,似只剩个魂魄还在此处劳作。

就差一半了!

只是她惶惶察觉,离了石壁的那一段侧根,竟像被火焰吞噬那般,眨眼焦黑如炭。

那枯黑的半截一掐即断,而余下还钉在石壁上的那些,依旧坚不可摧。

侧根枯萎的瞬息,灵力立刻汇集到根须中央,正中那处愈发粗壮,更像搏动的心脉了。

得尽快才是。

濯雪气喘不定,十根指头血肉模糊,连指盖也翻了过去。

久而久之,冰霜结上眼睫,她眼前模糊一片,已看不清血色。

根须正中那处摇摇欲坠,不过食指骨节那么长,余下所有侧根都已暗如灯灭。

濯雪勉勉强强吞咽了一下,垂眸时才发觉,她身上已是透如琉璃,能看到内里的根根分明的血脉和筋骨。

想必衣裳底下更是可怖,连五脏六腑都能清晰可见。

原来这便是消融。

她此生才活了十八载,远远未活够,就算将前世的一并加上,也还不及胧明寿数的一半。

她不想死的,如今是向死而生。

濯雪将头埋低,不想被胧明看到,甚至还微微侧身,用后背挡住剔透的双臂。

她倒吸一口寒气,竭尽全力,将挂在山壁上的灵草根须全数扯落,失了不周山的地脉之气,根须不堪一击。

它不再能吞噬灵力,只有消散的份。

趁着这刻,濯雪胡乱将根须塞到口中,已管顾不上其它,这回

终于轮到她咽食灵力了。

根须极干,嚼起来无疑就是在啃树皮吃草,连嚼也难嚼。

但濯雪无暇细细咀嚼,囫囵吞枣一般,将之全部咽下,差些卡着喉咙。

她只能暗暗祈告,可别让她可怜兮兮地噎死在此处,这死法未免太过憋屈。

根须在肚腹中徐徐化开,躯壳内忽然咚隆一声响,胸口刹如擂鼓,涸泽的灵脉馋涎而动。

根须中来不及消散的灵力,被灵脉齐齐吸纳,它甚至无须生者亲自运转,便慷慨大义的,将之全部献予灵台妖丹。

单单这一截根须,便能令灰黯的妖丹又褪下一层灰壳。

濯雪痛不欲生,琉璃般的皮囊裂出千道纹路,身上千疮百孔,如受剜刑。

妖丹的内里越发铮亮精妙,它绝无仅有,三界闻所未闻,它好像日月太极,竟是两色拼凑。

一半恰似打磨透亮的黑玉髓,一半是熠熠生辉的金玉。

它根本算不得完完全全的妖丹,它非仙非妖,混沌如天地之初。

就在此刻,那出自昆仑瑶京的禁制彻底焚尽,连亮都未能亮上一下。

胧明离得太远,不假思索地俯身而下,却冷不防被满目的雪色拦住了去路。

不是白雪,是狐尾。

山隙中的狐狸变作狐身,数不清是几条狐尾,狐尾将她裹藏在内,浩瀚威压震荡开来,洪流般沿着山隙泻出。

山崩就此作罢,就连飞雪也滞在半空。

濯雪只觉得她好似在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