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是黄粱一梦,如今梦醒,眼前又是凡间。

濯雪摸向空荡荡的腰间,连一粒粉尘也没能攥住,回头道:“你方才没追出来?”

“出来一步,木牌和鬼面便会碎裂,我再想进黄粱梦市,可就难了。”胧明环顾四周,神色还未放松。

不知魇妖有未藏在暗处,如今山城已过夜半,夜市已然散尽,城中放眼望去无一人影,四下寂寥,再无一家一户还亮灯烛。

梦市之外竟也没有术法残留,不光魇妖,就连凉梦也来去无影。

胧明松开濯雪的腰,原还想循着命簿的页纸追问到底,但她看濯雪意不在此,便也不问了。

与其追问,不如狐狸亲口道出。

濯雪轻吁一声,抹去额角微微渗出的汗,低声问:“现下该去哪里?”

原打算出了梦市便去不周山,不料中途有变,梦市主人下落不明。

“去绝冥岭。”胧明淡声。

听刺猬所言,凉梦是在绝冥岭外沿遭劫的,但是真是假,还需前去一探。

“可要救凉梦?”濯雪将手探入袖中,唯恐页纸掉在半路,待指尖触及,才安得下心。

胧明皱眉:“虽说那穿心蛊只能维持五日,但保不齐魇王会不会加施蛊术,你我前去绝冥岭一探,此后之事只能交托昆羽,之后我再带你到不周山。”

濯雪半点灵力皆无,当下自然是全听胧明的,颔首便道:“那便速去,我也好看看,那绝冥岭是什么样子。”

胧明道:“不好看。”

“那便浅看一眼,不细看。”濯雪嘴上是这么说,语气却仍是兴冲冲的。

从山城到绝冥岭,虽远不及百里,却也是漫漫长途。

折腾了半宿,濯雪又乏了。

她刚重获安稳,方才的劲头一过,便不由得萎靡起来,打着呵欠道:“好乏,去绝冥岭这一路,我能不能躺着过去?”

躺哪不是躺,要她躺在虎背上,她也愿意。

胧明没换作虎身,而是趁着夜色正浓,弹指令地上的枯枝变作白马。

死物眨眼间生龙活虎,好在城民正睡意正酣,无人发觉。

化作乌发的妖主翻身上马,英姿飒飒,她翻掌竟又变出一顶斗笠,斗笠往头上一戴,面容就被遮得只余下个俏丽的下巴。

妖主微微倾身,伸手道:“等出了山城,再换马车。”

本就松散的木簪蓦然脱落,乌发从肩头散落,被风拂到濯雪颊边。

濯雪堪堪抓住那只木簪,欣然一笑,随之拉着胧明的手慢吞吞上马。

她松开手,极不熟练地给胧明挽发,以往都是秋风岭的山精给她梳头,她自己只会胡抓乱梳。

胧明被扯得发根疼,却一声不吭,猛将缰绳扯紧,便令马匹嘚嘚奔向城外。

夜幕低垂,都能堂而皇之地变出白马了,此时就算令马车腾天,想来也不会被人看见。

但胧明偏不变马车,也不化作原身迎天而上,偏要骑这晃晃悠悠的白马。

白马驰下崎岖不平的山路,马背起起伏伏,甚是磨人。

濯雪此生是头一回骑马,被白马一颠,不由得想到前世之事,那时珏光已将白虎带回宫中,还为之取名寒星。

只是公主并不是时时都呆在宫中,她四处奔走,为民请命。

白虎非那小猫小狗,就连与人亲近,也不会哼哼唧唧地撒娇,它至多徘徊在公主身侧,静静地注视着。

一些宫女将白虎此举视为捕猎前的瞻察,急慌慌令珏光离远一些。

珏光不畏,她通兽语,也能辨明群兽的神色,她走上前安抚白虎,轻声道:“此地无人敢伤害你,你留下安心睡上一觉,睡醒了,我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