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师父手底下磨炼几年,你若是死不了,来日就是别人死在你手里。”

祁子锋看着他,一脸“你还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你呢?你就真没有什么需要操心的吗,你家里人呢?”

林浪遥摇摇头,“我无父无母。”

“啊……”祁子锋说,“那兄弟姐妹呢?”

“兄弟姐妹也……”林浪遥顿了一下,他本来想说没有,但不知道为何,脑内忽然短暂地闪过一个画面。

一片漆黑。那是在一个黑暗逼仄空气浑浊的空间里,他四处摸索着出路,在抬头时迎面撞上了什么东西,那东西僵硬的,还在往下淌着冰冷的水。年幼的林浪遥抹了把脸往后一退,借着墙隙里透进来的光,隐隐约约看见了一张脸。

那是张弱小青紫的脸,被栓牲口用的粗绳勒着脆弱的脖颈吊在顶上,脖颈往下肩膀两边本该有着的胳膊已经缺失了,扁平的肚子像被掏空的破布口袋一样大敞着,再往下的部分,空荡荡的,突兀生硬地缺失了一大截,像被最锋锐的刀斧整齐斩断。

林浪遥不可控制地后退一步,脑袋又撞上了什么东西,像被人踢了一样。他回过头定睛一看,原来缺失的那部分,正悬在他的脑后……

血水顺着面颊滑落,轻轻一滴,眼前热气蒸腾的水面都染成了血红的颜色。

祁子锋察觉他神色有异,跨过温泉来到他面前,搭着林浪遥的肩膀晃了晃,“喂,你怎么……”

林浪遥瞳孔骤缩,垂着头无声喘息,他抬起一手制止了祁子锋的摇晃。祁子锋立刻安静下来,两人离得极近,近到在这万物沉眠的夜晚里他能听见林浪遥努力压抑的呼吸声。

林浪遥被祁子锋晃了一下才清醒过来,他心跳很快,仿佛从一场惊悸的梦魇里脱身出来,浑身出了一层大汗。

他这是怎么了?刚才看见的画面又是什么?

林浪遥抬起头,猜想自己现在的脸色一定不太好看,否则祁子锋看见他不会是这样紧张的表情。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你刚才还像防贼一样,现在离这么近,不怕了?”

祁子锋一愣,心里冒出不好预感,“什么?”

林浪遥突然往水里一伸手,抓住祁子锋围在腰间遮羞的巾布要往下扯。

祁子锋大叫一声,大骂道:“你有毛病吧!懒得管你!”然后捂着屁股和巾布连滚带爬跑了。

等他走了以后,水面又重新恢复平静,林浪遥这才长长地出了口气。夜风吹得身上有些冷了,他往温暖的泉水里一潜,待彻底缓过来后,才起身趴在池子边思考方才闪过脑海的画面。

那画面太逼真了,无论是血滴在脸上的触感还是惊悸的心情,都不像是凭空生出来的错乱记忆。林浪遥对于被温朝玄带回钦天峰以前的记忆一直很模糊,因此他也没办法判断那到底是不是自己真实经历过的事情,如果真的是……为什么年幼的他会看到如此恐怖的场面呢?

林浪遥百思不得其解。他闭上眼,在水里惬意得想打哈欠,山顶的微风送来了水波破碎的细琐声音。

有人来了。

林浪遥心想,这祁少主还真是胆大,被自己捉弄了一次还敢回来。他想了一下,故意大声说:“你来得正好,过来伺候一下我,给我捏捏肩吧。”

水声撩动,身后没有回答的声音,但是能听见有人涉水走来。

池边竹影摇晃,月色撩人,风不知不觉停了,四周陷入了极度安宁的阒静。

太静了。身后走来的人也始终没有说话,林浪遥心底隐隐约约生出一些诡异的预感。直到对方的手搭上他光裸肩头的那一刻,他才终于想起来要回头了。

于是林浪遥悚然看见,清冷月色下,站在自己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