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为了打发我,那么……一百六十年前,你到潼内道去,究竟是为了找谁?”

温朝玄蓦然一静。

林浪遥本就不是憋得住心事的性子,忍了这么久早就忍不住了,一个冲动,彻底把事情都摊开在青天白日下。但他刚说完就有些后悔了,如果不说,他还能装傻充愣,只要温朝玄不戳破,他们依然是师徒,可这么说出来,连反悔和装糊涂的余地都没有,温朝玄更不会要他了。

温朝玄也没想到他会说这话,愣了一愣,等回过神,手里一空,林浪遥已经黯然地转过身走了。

温朝玄追上去,一把拉住他说:“谁告诉你的这些?”

林浪遥吸了吸鼻子,道:“好歹师徒一场,要散伙也散个明白呗。其实我早就见过梦祖了,他什么都告诉了我,包括那些你不想让我知道的,你不想让我想起来的事情,你当初要找的徒弟根本就不是我,对吧。”

温朝玄在此时此刻才终于明白林浪遥一直以来的反常。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了。

林浪遥在等着温朝玄回答,等他说出那个“是”字好叫他彻底死了心。可温朝玄只攥着他的手没有说话。

他为什么不说话?有这么难回答吗。

林浪遥看看师父的脸,又看看那抓住自己的手掌,心里其实仍有着一点期盼,希望温朝玄下一刻生气地训斥他“你一天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如果你不是我徒弟,我又何必费心教导你”。

可温朝玄还是没说话。

林浪遥等了又等,既得不到宣判死刑的声音,又得不到宣布赦免的声音,心里的小火苗飘摇一下,自己把它掐灭了,了无生趣地转过身,像只灰溜溜的丧家犬沿着小道往前走。

他走了没几步,再次从身后被拽住手。

“你听我说……”温朝玄死死捏着他的手骨,眉头锁得很紧。

林浪遥拽了一下自己的手,没拽出来,大惊失色,只得站在原地等温朝玄把话说完。

温朝玄像是在进行着一番非常挣扎、非常艰难的措辞,他眼神飘向林浪遥的脸,却在视线触及的时刻匆匆撇开,薄唇紧紧抿着,手指一寸又一寸逐渐收拢,把林浪遥泛着微汗的手掌牢牢抓在手心里。那手掌是热腾腾的,有着鲜活的生命力,像抓住一团火,顺着胳膊烧灼到胸膛,烧得心头发麻。

温朝玄动了动唇,话语几次到了嘴边,都没能脱出口。

林浪遥吃疼得呲牙咧嘴,他方才回神,稍微松了松劲。

师徒二人面对面站着,气氛有些怪异。温朝玄垂着眼,慢条斯理地将林浪遥的手指一根根梳理进掌心。他本可以不说这些话的,但他面对林浪遥的时候,总会想起他因为心脏的刺痛从入魔状态清醒过来时,林浪遥那分明盛满伤心的眼神。从秦都出来以后,疼痛便扎根在了他的心头,时不时冒出来刺痛他一番,痛得毫无道理,只要面前的人皱一皱眉,流露出低落的神色,心便不由自主地揪紧了。温朝玄的道心修得比谁都坚定,唯独这前所未有的疼痛令他束手无策。

他说道:“无论如何……当初与我度过那么多年的是你。我也从来没有后悔过收你为徒。”

林浪遥一呆,不敢相信这是从他师父嘴里说出来的话。

说完这番话温朝玄自己都恍惚了片刻。但既然已经说出口了,那便一鼓作气地说下去,“……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是觉得我会放弃你,一次又一次纠结于这种问题,但如果你需要保证才能安心,那么起誓也无妨。除你以外,我不会再与别的人产生多余干系,无论是师徒,还是别的什么……”

林浪遥被他的话冲击得有些晕头转向,“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要知道,你为什么非要送我去蓬莱……”说到一半,他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