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喝茶的动作一停,眼中闪过一抹警惕。
永安观,不就是十七娘住过的地方吗?为什么所有吉兆,都和十七娘有关?
“母亲。”李旦跽坐,和女皇平视,“我要当父亲了。”
帐篷里静了一静。
羊仙姿领着宫婢们默默退出去。
李旦接着说,“母亲,阿父临终前,已经为我和英娘的孩子取好名字,您觉得哪一个最合适?”
他徐徐展开一卷竹简。
女皇放下茶盏,目光落在竹简上,乳名大名都有,一半是小郎君的名字,一半是小娘子的名字。
李治防着她,不论生前还是死后……他到底留了多少东西给李旦……
帐外的乐声和纷乱人声飘进帐篷里,春暖花开时节,杏花桃花开得如火如荼,群臣欢聚一堂,赏花饮酒,气氛欢快热烈。
如果李治还在的话,得知十七娘有孕,一定欣喜若狂。春光明媚,他高兴之下,说不定闹着出宫踏青。
女皇的手指轻轻拂过竹简,“既然是先帝取的名字,那就都用上吧。”
☆、二百二十一
甘露台的宫婢内侍忙成一团。
天气慢慢暖和起来, 卯时天便亮了, 廊前的杏花迎着朝阳盛开,艳如红霞。
花树下设锦帐香榻, 几案齐备,四面竖起围幛挡风,鎏金银茶炉里的茶饼散发出一股苦涩的浓香。
裴英娘歪坐在锦榻上, 拈起一枚鲜红樱桃,蘸一点糖蒸酥酪,刚抬起手,手腕被扣住了。
李旦低头, 从她指尖咬走樱桃, 冰凉的唇擦过她的指腹, 然后继续看他的书。
裴英娘没好气地白他一眼, 说什么要陪她赏花晒太阳,结果却总和她抢吃的!
她干脆伸手一捞,把琉璃碗抱到自己膝前,“这是我的, 不许和我抢。阿兄你真想吃,让冯德再给你调几碗。”
不是她小气,她只是不喜欢别人从她碗里抢吃的。
李旦没抬头,嘴角微微勾起,笑了一下。
裴英娘不理他,一颗接一颗吃酪樱桃。
半夏和忍冬时不时走到花树下禀告事情,她怀孕的消息一经公布, 满朝哗然,女皇派心腹羊仙姿来甘露台探望她,赐下礼物若干,之后朝臣们的贺礼便源源不断送到甘露台,这几天甘露台里里外外的宫婢们忙得脚不沾地。
辰时的钟声响起,李旦抛开书册,搀裴英娘起来,“我陪你走走。”
奉御叮嘱她月份大了以后,最好不要整日躺在榻床上,没事在庭院里转转,多走动一下,免得以后不好生产。
肚子一天天鼓起来,她最近愈发懒了,不怎么想动,半边身子压在李旦手臂上,让他抱着她走,“阿兄,奉御说我什么时候生?”
前几个月除了胃口变大一点,她几乎没什么害喜的症状,开春之后孕吐猛然剧烈起来,什么都吃不下,看到饭菜里的油星就想吐,天天汤水滋补,人却显见着瘦了。夜里躺在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忍不住心酸,怀孕真是遭罪。
为了照顾她,李旦叫冯德撤走矮榻,挪回内室睡,每天临睡前为她按摩浮肿的双腿。
李旦的手指拂过她的鬓边,替她抿起散乱的发丝,“差不多是溽暑焦月的时候。”
裴英娘眉尖微蹙,抬头看一眼枝头缤纷灿烂的花朵,“还有好久。”
李旦拍拍她的发顶,“累了?”
她皱着眉,乌溜溜的眼珠骨碌碌转来转去,“还好。”声音低了一些,努力踮起脚,小声说,“我们不能抱怨,不然孩子会委屈的。”
她说得很认真,李旦轻笑,怕她摔了,弯腰环抱住她,目光和她平视,“如果是儿子,我就求母亲册封他为皇太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