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一声气鼓鼓的声音,燕覆立刻就折返回来,站到了她的眼前。

“怎么了?”

“你不等我。”月圆往甬道旁一靠,生气地说,“我不认识这里的路,也没有认识的人,你走太快万一我跟丢了,该怎么办?”

她带着哭音的声音很可爱,不算大声,却比平时的和软多了几分凶巴巴,燕覆承认自己有些许的急躁,以至于脚步放的很快,闻言把手放在了她的眉头,轻抚了抚。

“困了?”

月圆就找到了自己忽然气急败坏的源头。

好困啊,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呵欠。从六桂村出发的时候都已经打了落更,这会儿怕是都三更了。

眉毛上的他的手还在轻轻的抚着,一下一下把她的急躁抚平,她扁了扁嘴,乖巧地点头。

“我也不想睡,可就是困”她觉得有些对不起燕覆的好心,他托了人冒着风险,来帮她求师名医,自己却不争气地闹起了觉。

脚下的宫灯发着幽幽的光,向上照着燕覆的脸,使他显得心意宁静,他把为她抚平眉头的手向下移,托住了她的背,轻轻送入自己的怀中。

“我带你去睡。”他轻拍了拍她的背,顿了顿声,“闹觉鬼。”

雪藕在一旁笑眯眯地转过了身,郭礼容追了过来,小声问道:“接下来是要做什么?”

燕覆揽着月圆的肩向侧边的甬道而去,摆了摆手,雪藕连忙说道:“我能学,我还有精力。”

郭礼容自是对江小姐的丫头十分尊敬,闻言笑了一下,请她去侧旁的偏殿休息。

“雪藕姑娘莫急,这一时夜深人静,太医院的医生也要休息,姑娘莫如在这里养足精神,明日想怎么学就怎么学。”

雪藕自是听话,顺从地去了偏殿休息。

月圆困的五迷三道,脚下的路都走不稳了,进了文华殿的寝殿里,方才看见昏黄的灯下,一抬挂满帷帐的架子床在殿中。

虽然金陵皇宫已无人居住,文华殿更是经久不见人烟,但郭礼容知道燕覆要来,还是吩咐宫中仆役将文华殿的被褥换了新的。

她扑到床上,垫被柔软,木头的香气微甜,恍惚之间,她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一枝园。

乡野的冬天,北风长驱直入,冬天的被褥冰冷,夏天的被褥坚硬,早年还住在一枝园的时候,每逢入冬,母亲就会操心着一整个园子的取暖,她住的小院儿常常空着,在母亲的屋子里,有一个她可以安睡的床榻,上面的棉被、被褥永远是新弹的、暄软的,还有晒过太阳之后的味道。

不是有钱才好,而是有娘才好。

葛婶子的日子过的并不宽裕,但善儿的被褥永远干净、软乎。

她闷在棉被里稀里糊涂地睡了,记不清有没有哭,可是醒来的时候,枕头是湿的。

从床榻上坐起身,还有些懵懵然,环顾四周,雪藕不在,燕覆也不在。

她起身向外去,窗外的天微微发青,清晨的金陵皇宫没有鸟鸣,没有山风。

殿外倒是有静默的宫女,见她起身了,上前搀扶进了净室洗漱,再出来时,月圆只觉神清气爽。

由宫娥引着往太医院去,前厅是接天连地的药材格,从药材的各种气味中穿行而过,快要走到后堂时,月圆注意到了墙上的铭牌。

有一块铭牌上,写了“潘人语”的名字。

月圆立刻便停住了脚,回身站在了这块铭牌前。

“潘人语……”月圆喃喃,问向正默默碾药的侍童,“潘太医何在?”

侍童看了一眼铭牌,忽而有些慌张地说,“是奴婢的不是,潘太医早已被剔出太医院,铭牌该卸下来才是。”

“他与我家有故旧,小郎君若是知晓些什么,还请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