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依劝她:“别减肥了,吃吧,你这是饿了多少天了?”
贺其楠耷着头:“我没带手机也没带钱。”
江依失笑:“我带了。”
她去扫码结账,带着柔婉的笑意回到桌边,贺其楠正把一笼先端上来的蒸饺往嘴里塞,腮帮子鼓鼓又不好意思:“你别看我。”
“好,不看。”江依身体姿态放松下来,两手交叠放在膝上,闲望着店外重又纷扬的落雪。
老板又端上一碗面,热气腾腾散着红油香。
贺其楠吃得吸吸嗦嗦,突然开口:“你知道我为什么减肥么?”
“嗯?”
“我也要当演员了。”
江依弯弯眉眼待她说。
“你知道由宣传部牵头,广电筹拍了一系列电影,弘扬当代女性力量,郁工也入选了,其中一部就是讲她的故事。”
“是吗?”江依偏头问:“讲什么故事呢?”
“讲她出生在一个贫困的小镇,从小和舅父舅母相依为命,却独立自强,勤奋好学,最终走出大山实现了自己的理想……”
听上去的确是个主旋律的故事。
江依挑唇。
只是郁溪打的那些架,犯的那些浑,还有混在台球厅的那些日子,并不会在电影里被讲述了吧。
江依这个倏然出现在小镇的女人,也不会拥有姓名。
贺其楠继续道:“本来导演想让郁工自己演,陈教授却说,郁工肯定不愿意,最好都别让她知道这事,不然按她那性子,这电影可能都没得拍。”
江依唇角笑意更甚:“说得没错。”
郁溪最烦表面工夫那一套,就连拍组海报,都要恩师陈文寻好说歹说才愿意。
“导演又找了好些年轻女演员,院里都不批,说没有航天人的气势。直到导演无意在航天院看到我,这任务才落到我头上,我对演戏没兴趣,可,”她揉揉鼻子:“那是郁工哎。”
老板又端上一碗面,贺其楠瞟一眼,明显没饱,可揉揉肚子怕胖,不敢再吃。
嘴里嘟哝道:“郁工脸那么窄,我顶个大圆脸去演,该被群嘲了。
没吃饱的余气波及江依:“你是女演员,你怎么不怕胖呢?大晚上还吃锅包肉。”
江依哭笑不得:“因为我饿了呀。”
她也怕胖,可好不容易食欲伴着被郁溪唤醒的情*欲回来,滋养着她,她也不再过分苛待自己。
她冲贺其楠眨眼:“而且稍胖一点也不打紧,我有修容的秘密办法。”
“什么办法?”
“你把第二碗面吃了,我就告诉你。”
贺其楠乖乖拿起筷子,第二碗热汤面下肚,终于填平数天的饥饿带来饱足感,她长舒一口气。
眼巴巴看着江依。
江依微微倾身,浓密的长卷发垂在脸侧,墨黑反衬出雪肌,像凝住一整冬的落雪,顺着优雅的颈线往米灰羊绒衫的领口延展,落雪化为天鹅。
她红唇微翕倾吐着什么,贺其楠要不断提醒自己凝神去听,才能不被这耀眼的美打断注意力,只是忍过眼前,鼻端又浮起一阵香,说不上是栀子还是什么,暗潮汹涌的惹人分神。
贺其楠轻咳一声,与她拉开一段距离,嘴里别别扭扭问:“郁工她,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我要怎么才能演好她?
“她啊。”江依拖长了语调。
贺其楠忽然发现,人说起自己喜欢的人的语气,是迥然不同的。
压抑着骄傲,带着微微的怪责,可那怪责分明又是骄傲的另一种体现。
“莽撞,不计后果。”十八岁的时候就敢拿啤酒瓶子往自己脑袋上砸,头破血流的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