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了现状,看着大刚忙碌的小身影也能露出笑容来。他在灸我崖的小院子里支了一张躺椅,天气好的时候就上去躺一躺,一睡能睡大半天,醒来的时候常常是大刚号着他的脉。

他从收徒之时就知道大刚天赋异禀,有着可遇不可求的灵命和根骨,有朝一日或许可以飞升。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大刚就彻底掌握了换颜易嗓之术,有时会易容成他的模样,戴上左手的手套,去灸我街上走一走,让附近百姓知道灸我崖的师父仍然健在。

如此一来,第五君满头银丝、苍白羸弱的真容竟然只有刘大刚一人知晓。所有人,从玄陵门到善扇山,从茶水摊老刘到包子铺老王等等等等,都以为他仍然是从前那个唇红齿白的青衣道长。

蓬莱岛东终年雾气弥漫,寒冬过去之后,空气更加潮湿,就连太阳也无法驱散这一层白色柔光。

第五君有时会注视着光线在雾气里的模样,看着看着就会失焦,如同坠入一个迷离的万花筒,让人分不清今夕何夕。在这种时候,如果偏巧赶上躯体僵直,第五君就安详地闭上眼,好像又死了一次,渐渐地,生与死之间的界限好像也消失了。

灸我崖的吊脚楼仿佛一个幻境,第五君囿于其中、不问世事,过得无比安宁。

而从某一天开始,蓬莱岛东的大雾突然消失了。

那天早上,第五君睁眼的一瞬间,就觉得有什么变了。

他推开窗子,就看见了干燥的、没有任何晕染的、灰白的日光。从前在浓雾里看不见的未名山的山顶,现在甚至能看清山顶的树梢,还有正在上山的樵夫。

第五君扶着窗棂仰头看去,发现整个天幕都被巨大的看不到边的雨云笼罩,灰白肥硕的云层就在头顶,似乎快要降落。

果然,到了中午,第一滴雨坠落。

第五君在吊脚楼里听着蓬莱岛东罕见的雨声,煮着茶,缓缓闭上眼睛。

断线的水珠从屋檐上哗啦啦淌下,仿佛在敲击第五君的骨髓,周身脉络都隐隐作痛。

气压好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