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杂着砂砾刮过脸庞,一边走还要一边挡住眼睛,谨防细小的尘埃穿过睫毛迷了眼。我捂紧了面巾,只觉得喉咙里都是尘土的味道,还有淡淡的血腥气,大概是干得实在太狠,有点发炎。眼前所见,全是大片大片裸露的淡红色戈壁,以及被风侵蚀得千奇百怪的岩石。石头的缝隙中偶尔扎出来一点草木,也是灰扑扑的、暗沉沉的,感觉从天到地都是这样沉默而黯淡。
我随着人群走了二十来分钟,眼前慢慢出现一条被车轮碾出来的路,两边全是岩山。再往前走,就是重重叠叠的铁丝网,网上缠着标志着通电的铁荆棘。人群很默契的停住,少数几个人从脖子里掏出工牌继续往里走,剩下大部分都往右边的岔路去了。
我有些茫然的向一直并行的大叔递了根烟,请教原因。
大叔说:“你是第一次来矿谷找活吗?现在已经快五点了,不是他们自己人的话,三点之后就不允许进去。你得先去外面的旅社休息一晚上,明天早上六点再去矿谷登记,看看人家要不要你做工。”
我点点头,又递了根烟。大叔接过去,看了一眼牌子,没舍得抽,一左一右夹在耳朵后面,仍旧挑着自己的行李往前走。
右边的岔路顺着走了十来分钟,就到了大叔所说的旅社。说是旅社,实在是太抬举它了。低矮的土木结构房子,砂石作基,土块砌墙,墙灰都没舍得抹一抹,就这么光秃秃的裸露在外。开着小小的窗户,简陋得几乎要掉土。
但这已经是方圆百里唯一能住人的建筑物了。
我从门口进去,还要低一低头。前台那里站了一个大胡子老板,头发胡须都是棕色的,典型的维族或者哈萨克族长相,正操着一口我听不懂的话跟前面的人交谈。我在队伍里安静的排着,一直到我,老板看了我一眼,用口音浓重的普通话生硬的说了一句“身份证”。
我犹豫了一下,声音很低:“我加点钱行吗?”
老板又看了我一眼,一口回绝:“矿谷,不行,得要身份证。”医医037'96吧⒉医
我毫无办法,在外套夹层里摸出身份证,犹犹豫豫递了过去。老板接过去看了一眼,在登记簿上写下名字,给了我一把钥匙:“上楼,左转。”
带着莫名其妙的忐忑不安,我拿了钥匙上楼。
双人标间,另一张床空着。我把背包放在床上,所有的证件和钱也贴身放好,抖开一张火车站买的伊犁地图,对着窗户里漏进来的日光仔仔细细的寻找所有可能有我爸踪迹的地方。
门响了。
我扬声问:“谁?”
门外是个年轻的女声,也带着生硬的口音:“送餐,要吗?”
我摸了摸肚子,确实是有点饿,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从走入这家旅社开始,我就觉得莫名其妙的惴惴不安。我确实缺少社会经验,但是最基本的直觉还是在的,我总觉得处处透着诡异,但是我又说不出来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不用了,谢谢。”我最后还是这么说,背包里还有馕,接一些清水,对付一餐还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