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喉咙像是被塞进一碎玻璃,每发出一个音,都似要渗出血来。

“枝枝呢?我带她回去。”

生也好,死也罢,他都要带她回家。

姜队从一份密封的文件袋里,取出一个透明袋子,递到裴司礼面前。

里面是一个老旧的手机,还有一张染血的全家福。

姜队再次沉重地拍了拍裴司礼的肩膀,惋惜地叹息:“抱歉……”

……

经过精心翻修的沈家老宅,所有的布局都未改动。

原本锈迹斑斑的两个杠杆,重新被刷上一层崭新的漆。

木秋千,在轻柔春风的抚弄下,发出“咿呀咿呀”的声音。

院中的梧桐树已褪去冬日的萧索,新叶初绽,绿意盎然。

裴司礼将那张悉心修复过的全家福,小心翼翼地裱进精致相框。

尽管再怎么精心修补,全家福上沈雪枝原本明艳的脸上,仍被血迹模糊了五官。

怎么都擦不干净。

裴司礼伸出手,修长的手指隔着玻璃轻抚沈雪枝,冰凉触感,直钻进心底。

但没关系,这么多年,他早就将沈雪枝的模样在心底描摹了无数遍。

她生气时鼓起脸颊的模样,撒娇时软糯甜腻的语调,委屈时眼眶泛红的神情,每一个瞬间、每一种样子,他都记得。

“傻子。”

“痛吗?”裴司礼轻声呢喃。

痛的吧,他记得沈雪枝最怕疼了,从前不过是摔倒擦破点皮都要闹着哭。

爷爷不理她,她就抱着他的腿,哭得梨花带雨,非要闹到他哄她为止。

娇气。

裴司礼笑了笑,眼泪砸在地板上:“长本事了,现在连我都能骗过去了。”

“枝枝,回家了。”

第17章

谢闻钰和边叙接到裴司礼自杀进急症室的消息,是在两年后一个很平常的夜晚。

医院的病房内。

林助理叹息地讲了事情的经过。

“沈小姐留给裴总的手机坏了,当时裴总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直到我晚上去汇报工作时,才发现他吃了整整两瓶安眠药。”

边叙看着病床上消瘦得不成样子的裴司礼。

才刚满三十岁,一头黑发白了一大半,往日的意气风发全然不见,宛若活在新鲜躯壳里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到嘴边的脏话,也软了下来。

“老裴,你是不是忘了,枝枝最大的愿望就是为了保全你的命,你就这么想让她的愿望落空?”

刚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裴司礼,嘴角勉强勾起一抹笑意,满是苦涩与疲惫。

“我知道。”

裴司礼声音沙哑,像是许久未曾开口说话;“在她没原谅我之前,我不敢去找她。”

这些年,他尝试过很多种办法。

催眠、投资前沿的造梦技术、能回到过去的时光机项目。

只要有团队提出能做,他就投资。

一向唯物主义的他,甚至遍访国内外有名的大师,把希望寄托给神明。

可每一次,都以失望告终,他没有梦到过沈雪枝一次。

他想,或许是她还在生气。

所以在她气还没消之前,他不敢去见她。

手机摔坏了,他的确很烦躁。

他想,当时没摔过这个手机就好了,当初他那个时候对沈雪枝好一点就好了,给她买一个好一点的手机。

这样,她用过的东西就不会少一件……

边叙别开了眼,突然就说不出话了。

劝人放下这件事,都是站在局外人角度的片面之词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