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小米粥,那蒸点麦饭。”
江潜翻了个身,背朝他,衬衫被肩胛骨撑起。
江铄没想到他两个月竟然瘦了这么多,“那就麦饭加小米粥,再把人送的酱牛肉切两片。”
江潜终于说话了:“不想吃。”
“这死孩子,这不吃那不吃,你爷爷当年啃树皮,要知道从棺材里蹦出来按着你的头吃!”
江铄自己决定了,把猫抱走:“别学你哥挑食。”
他去厨房翻出米面,抓了两把小米泡进温水,又从冰箱掏了捆油麦菜,洗完切碎用干面粉粗粗一拌,放灶台上沁着。
橘猫在他脚边绕来绕去,江铄给它喂了点鸡腿肉,看猫咪吃得香,他眼角的皱纹舒展开,笑呵呵地摸着它耳朵上的聪明毛,跟它玩了一会儿,“还是我们小二子听话。”
砂锅里的水滚开,他把泡好的小米倒进去,调小火熬着,另一边油麦菜也上了笼屉。热气熏得江铄抹了把汗,一手扶着老腰,一手快刀剁了几瓣蒜。十五分钟后麦饭蒸好了,他掰了点焦红的干辣椒,和葱花一起堆在碗里,拿滚油一泼,香味在房子里爆炸。
江铄解下围裙,把麦饭和铺着酱牛肉的小米粥端过来,放在茶几上吹了吹,“不吃拉倒。”
窗外升起一枚月亮,白晃晃的光照进来。
江潜不情不愿地爬起来,看到他爸在笑,嗖地一下又躺回去了。
江铄也不管他,自个儿香喷喷地吃起来,嚼着五香牛腱子,问他:“你弟弟真值五千块钱?”
江潜嗯了一声。
“小兔崽子,从小就不会撒谎,我都担心你在外面跟客户谈生意,把咱们公司老底给揭了。”
江潜说:“它真值五千。”
他闻着小米粥热腾腾的香味,低低道:“我也真对她没心思。”
江铄皱了下眉,他从没见过儿子这样颓丧。
他的儿子从来不用家长担心,他们也没怎么管过,别的小男孩儿七八岁狗都嫌,他七八岁已经一个人去英国上寄宿学校了,班上都是年龄比他大的同学,但他受了委屈,也不跟家里说,只是带着奖状回家时,才在众人盘问之下淡淡提一句“有点累”。他妈刚走那会儿,他在葬礼上冷静得像个大人,朋友告诉江铄:
“你这儿子养得不好,太老成了,把事都藏在心里,恐怕以后是个操心的命。”
江铄深以为然。
“也怪我们,从小教你要做个让人喜欢的孩子,却没教过你别人不喜欢你要怎么办。”他叹了口气。
江潜从枕头间露出一双沾了水汽的眼睛,“我没要她喜欢我。”
胸口的抑郁蔓延开来,他茫然地盯着天花板,过了很久,才哑声道:
“我觉得我很差劲。”
他想起小时候读过的古书,孔子说,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第一个制作陶俑陪葬的人,是要被钉在耻辱柱上的。
因为尽管没用活人殉葬,但动了这个心思,也和用活人殉葬无二了。
他没有做,却动了心思。
……很差劲。
他被自己的道德反复拷问,反复摔打,可那点火星怎么也扑不灭,越拿水浇,火势越大,凶猛地燃烧着每一寸骨骼。
江铄心疼得要命,这么优秀的孩子竟然说自己差劲。他把儿子拉起来吃饭,“吃饱了就不会这么想了。”
江潜确实饿了,他在阿根廷昼夜颠倒,在飞机上也没有胃口。这件事成了他过不去的坎,两个月以来,他只能通过拼命工作让自己暂时忘却。
他喝着小米粥,吃着麦饭,血糖慢慢升上来,声音有了中气:“我想下周就去南美分公司。”
被姚正阳叫去的第二天,江潜就给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