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下雪天明显在外行走的人都少了许多,医院里却格外热闹。
冬季摔伤骨折的人不在少数,二楼骨科满满当当的全是人,有些身上还沾着脏兮兮的雪水。
银清等在楼下,不熟练地敲字,在群里发消息交代她们三人如今在医院,并交接工作。有义工说要过来探望,均被拦下。
现在养老院人手不足,怎么可以分出来做这种事。
何况……
那小子只是骨折而已,又不是什么危及生命的大病。
银清轻描淡写把这事糊弄过去,坐在医院楼下等岑让川看望完下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缠着绷带的人不知道在眼前走过几回。
银清等不住了,想上楼看看情况,一看时间才过去不过两分钟。
脚程快的话,已经到严森身边了吧?
语速也快的话,现在应该下楼了吧?
烦躁袭上心头,他又想通过植物感知她的一举一动,又硬生生忍下。
她都那样说了,说明心里有自己。
那多给她点时间和旧人说清楚,也可以。
正宫要大度。
正宫要有容人之量。
修成正果近在眼前,需要点时间而已。
银清给自己洗脑,忽觉不对,怎么感觉岑让川把他踹进了空无一物的陷阱里?
在他纠结这种感觉从哪来的时候,医院外吵嚷声顿起。
面前呼啦啦跑过一群白大褂,消毒水味呛得他皱眉。
“让让,让让!”有人高喊。
银清安静坐在不锈钢椅子上,望着外边救护车后门打开,搬下来几副担架,一股浓重的血腥气与泥土味被风雪带入,带泥雪水落在他脚边,有几滴溅到鞋面。
担架被人搬上病床。
轮子在地上转出嘈杂噪音,被推上无障碍通道。
他看到床上黄色红色染成浑浊色彩。
撕裂的臂膀沾着大团黄黑污泥,断成两截的下肢被塑料袋装着放在床边,脑袋大片发黑血色破了个大口子,血根本止不住。
残肢断臂、血肉横飞的伤患呼啦啦从银清眼前飞过,他下意识站起,想去帮忙,结果还未挪动半步,通道外又涌来一堆人。
他们身上同样沾着污泥,大大小小伤口结出黑色血痂,有些还在汩汩往外冒血。像刚从泥里滚出来那般,沿途留下大团脚印,雪泥在地上融化,往四周淌去,路过的人都在避开这行脏污,免得踩到。
等这行人吵吵嚷嚷走过,最末尾行来一位穿着西装的男人。
银清看到他不由一愣。
男人瞥见他也露出惊诧表情,转瞬消失不见。
二人互相注视,直到男人路过银清,又回头看他一眼后才收回视线。
银清目送他上楼消失在楼道转角,暗暗忖度这人身份。
奇了怪了,明明没见过他,怎么觉着这么眼熟?
“让让。”又一道声音传来。
他低头,看到是清洁工人拿着拖把催促他走开些。
银清默默走远,坐在楼外长椅上等岑让川。
不远处几个穿工人制服的男人聚在一起抽烟,脸上都是一片愁云惨雾。
“这可咋整,伤了这么多,桩还是没打下去。”
“能怎么整,不还得弄,严总自己垫钱给乡亲们通桥,总不能弄到一半就不弄了。”
“就这情况弄不了!现在时代不一样了,哪能……”
他们说到这,警惕往周围望,看到衣着单薄的银清,又看了看他的衣裳面料,叼着烟走远,压低声音继续嘀咕。
银清还在想着哪里见过那个男人,他实在过于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