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这边交易完成,那边父亲带着姐姐又买了一袋糖炒栗子。
本是无数平凡日子中的一次出行。
在母亲说要去公厕解个手的功夫,一切都不复存在。
五分钟。
可能需要排队。
十分钟。
不会顺带在补妆吧?
母亲爱美,家里一堆化妆品,偶尔她们两姐妹还会偷着用。
二十分钟。
可能在上大号?
“爸爸,妈妈是不是在拉臭臭?”姐姐抬头问父亲。
戴着金丝眼镜的父亲儒雅随和,一手拉着一个坐在周围长椅上,哄着她们讲故事。
半个小时。
父亲也开始着急,托附近的女人能不能进女厕帮他看看母亲在不在里面。
烫着一头卷发的时髦阿姨进去又出来,说里面根本没人。
从那时候开始,她们的世界蒙上厚重阴影。
黄沙雾霾倒灌而下,将她们埋入沙土,露出的脑袋被迫呼吸,鼻腔酸涩,顺着腔道强塞进冰冷沙砾,喷吐而出的是鲜血。
在她们十八岁成年那日,父亲思虑过重离世。
已在悬崖峭壁上的家在她们被长辈带走抚养那刻分崩离析。
“我们答应对方,这辈子一定要找到妈妈。”凌妍换了第三根烟,血迹在她指缝里干涸,光拿烟的动作已经掉下不少痂。
她们找到了。
就在这个村子。
母亲在常年暴力胁迫下精神已经不正常,作为生育机器,为这个男人生下五个孩子。
姐姐曾经独自找过他们这五个孩子,商量能不能把她们母亲接走。
他们漠视她们的请求。
漠视母亲关在黑屋中度过的几十年。
漠视她的痛苦与无助。
无数次交涉,换来的都是冷言冷语。
“既然这样,那就全部毁了吧。”凌妍起身,将火钳往旁边尸体用力垂直掷下。
火钳如箭,直直把要蜷曲起的黑炭钉在地上。
“你姐姐……在哪?”岑让川艰涩问出口,“她知道,你做这些吗?”
凌妍逆光站立,侧过身望着她笑了。
微微挑高的眉尾利刃般锋利,眼底映着火光,如黑夜树林里的鬼火跃动。
“让川,我走到这步,她知道。甚至,她就是我的同谋。但你不能说,她也不会说,我不会承认。”
大火燃烧,灰烬雪花洋洋洒洒撒下。
她影子如同利刃,刀尖指向岑让川。
“我还有个同谋。”
岑让川瞳孔紧缩,预感到她即将说出的名字是谁。
“银清。”
果然……
是他……
“都说他料事如神。”
“他好像知道我要做什么,可还是给我开药。”
“就当是我最后的提醒。让川,再见。”
她说完,就要往火场里走。
岑让川不自觉跟着她往前走,问出一句连她自己都觉着愚不可及的问题:“你还回来吗?”
还回云来镇吗?
凌妍不回答,只脚步顿了下,旋即头也不回迈入火海。
她不会再回来了。
日日月月,岁岁年年,她都不会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