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萧寻回答,裴荒便自觉失言般住了口,顿了顿才继续开口。

“抱歉,我忘了世家弟子向来高傲,怎麽会沦落到要去宗派里谋生路。你不要介意,我一个下界散修,见识短浅,只是个没由来的联想罢了。”

萧寻轻轻笑了声,他自小便是被人挖苦惯了的,竟也不辩解,一口认下:“我确实是萧家人,只不过,是登不上台面的私生子,自然要靠自己谋生活。”

裴荒点点头:“看来你和我一样,也都是苦命人。”

“不过自食其力也并非坏事,这次还要多谢你,救大家于水火之中。”

萧寻歪了歪头,漆黑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裴荒。

他的眼中浮出偏执的癡意,轻声道:“我自小孤苦,如今师父就是我唯一的亲人。”

“不过是受点伤罢了,只要能让他平安地出去,就是让我把命搭上也行。”

裴荒静静看着他,像是要从中找出些什麽端倪。

这萧寻怪异,总给他一种违和感,就像是这人脸上一张皮,身体里却是另一幅骨相。

但对薛镜辞倒是真心实意,无话可说。

两人就此沉默下来,谁也不说话,好像绷着根弦,一时间竟有些冷场。

恰在这时,林恒大咧咧地推门而入,扬了扬手中的瓶子说道:“萧寻,我卖字画换了瓶金疮药,这可是高级货。”

他说完这话,才发现裴荒也在,只是没人看他,也没人说话。

林恒疑惑地收回视线,心道怎麽他一进来,两人都不说话了,有些怪怪的。

过了好一会儿,裴荒才起身告辞,快步朝主院走去,一进门,就看到薛镜辞正对着铜镜梳头发。

他长发浓黑如瀑,柔顺的垂在身前,手中拿着枚木梳子,一遍遍重複着相同的动作,几乎像是被人操纵的傀儡。

裴荒立时紧张起来,大声喊他的名字,问道:“你这是怎麽了!”

薛镜辞眨眨眼,眼神中浮起一丝鲜活的气息,见他担忧,安抚道:“我在试着招那女鬼。”

他回答得一本正经,手上的动作慢下来。

“以前听说,夜里对镜梳头,镜子里会出现另外一个人。”

裴荒从小知道自己胆子大,别人不敢做的事,不敢去的地方他都不怕。

这还是头一回有种棋逢对手的感觉。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坐在一旁看薛镜辞梳头。然而直到深夜,镜子里的人也没有丝毫变化。

裴荒咬着桃子,盯着镜中的薛镜辞问:“你是不是瘦了?”

薛镜辞转过头看他,两人面面相觑,最终放弃。

他觉得有些累了,将梳子丢到一边,思考还有什麽办法可以引来女鬼。

虽说这府中处处是鬼,但显然那红色喜鞋的主人就是城主,她的怨气也是支撑幻境的核心。

薛镜辞忍不住想,若是将她召唤出来直接一剑杀了会怎样。

沉思间,屋外终于又出现了新的异象。

这处院落作为城主居所,修建得极为精致秀雅,除了栽种桃花,还特意引了活水做池。

先前薛镜辞被里面的鱼吸引,多看了几眼,才发现这池子极深,足有一丈多。

此刻隔着窗户,两人都听见了巨大噗通的落水声。

薛镜辞站起身,拉开门朝外走去,趴在池边的栏杆低头看,紧接着就一双布满尸斑的手从池中伸出来,顺着池边的岩石爬回了岸上。

扑通!

那具尸体还未站稳,又再次朝池子里跳去。

他在水中挣扎着,池水泛起涟漪,很快就蔓开血色。

直到湖中冷气上窜,他被冻得手足僵硬,整个人彻底朝池底沉去,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