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是你当初的恶念。丹药能吊着你的命,让你感受漫长的痛苦。当然,外面的传言只会说你因为畏罪活生生被吓死了。不过,折磨人毕竟是你的爱好,不是我的,也不是渊雅的。今天晚上你就会迎来你最恐惧的事情。”

老皇帝最怕的是死。

他将死的脸上露出可怕的光芒,看着手持匕首,眼眸幽深的季瑛一步步向他走来,竟再一次挣扎起来。

季瑛望着面前这个已经完全丧失尊严,丧失理智的人,缓缓地吸了一口气。他弯曲膝盖,在动手之前不知为何看了楚怀存一眼。

楚怀存轻声对他说:“会结束的。”

于是他手持刀刃,直直地向老皇帝的心脏刺去。

这一刀极其准,而且十分利落,几乎就在刺进去的那一刻,死亡便已经聚拢在废帝的头顶。这时候,他或许还能品味人生中最后两三分钟的光景。他对自己最后两三分钟的预期一定不是在阴暗的诏狱,而是众人环绕,举国悲痛的景况。

“今天在办喜事呢,”

季瑛最后低头看了老皇帝一眼,轻声说,“不仅陛下登基,还是我的生辰。”

*

在那以后,他一眼也没有再留给地上抽搐的躯体,而是拉着楚怀存的袖子便往外走。

进入诏狱的甬道旁挂着灯烛,灯火照在他的眼睛里,彤彤地发亮,楚怀存发现他的眼神本来就明亮得吓人,此时简直要烧灼起来。但是那火焰也是好的。

季瑛最开始拉着他,不过楚怀存稍微留了留神,意识到对方其实也没有特别明确的目的地,便两个人慢慢悠悠地在宫中走来走去。

今夜的月亮是明亮的,亮到让人疑心是白昼。

大概是他们转到鲤鱼池边上一片薄薄的树影时,季瑛忽然说:

“怀存,我现在一点也不觉得一切是梦了。”

楚怀存轻轻地捏了一下他的掌心,转头看他。那双眼睛仍旧像是他年少时那样,在自己面前清冷而坦率,那时候倒映着自己的整个世界。一切一度碎裂得太快,季瑛一度有些把握不住被拼凑出来的自己,和原来的自己有几分相似,又有几分不同。

但在楚怀存的眼睛里,他一直是他。

“在你眼里,”

楚怀存轻声说,简直就像是读中了他的心,“我是不是也一点也没有变过?”

“就像当年先生评价我们两个一样,”

季瑛缓慢地眨了眨眼睛,“虽然那是功成名就的吉祥话,但我很喜欢那句评语。拆成上下两句话,上半句指我,下半句指你。不是说我觉得它有多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