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了摇头,说:“此事不妥。”
此时场上,季瑛俨然成为身份最高的人。但在这样的尊敬背后,也潜藏着更为危险的因素。方才七殿下的一番提议,其实已经说服了场上许多人,而季瑛却对此横加否定,不能说不让人感到突兀,已经有人忍不住开口:
“先帝没留下多少子嗣,根本无可用之才;既然诸位皇子都是以治国之才来培养,想必比旁人更通晓朝政,懂得治国之道。今日之事全由季大人一手推动,季大人以忠义报国为缘由,以伤天害理为兵戈,却放任楚相陈兵于殿前,又视仁义道德为何物?”
“对呀,季大人若是当年的蔺公子,定不会行此逆天无道之事。”
“蔺公子,既然楚相也曾是蔺家门客,你的那些事可以说是陛下逼迫你做的,但楚相狼子野心,他做的那些事岂非也有所不伦。你如今仍心存抗拒,难不成真打算让楚相登基上位,行此谋反之事。如何能服众,又如何能堵得上天下悠悠众口?”
文武百官说话的多少都忌惮地留下一点落在楚怀存身上的视线。
但是楚怀存并不在意,他对待这些视线就好像拂掉落在身上的雪,只是镇静地看着面前的季瑛。季瑛的手上还留有一大片猩红,陛下此时倒在边上,一动不动,只有眼睛还不时飞快眨动着,这血就是从他的脖颈上来。
他们中一些人说话时有几分大胆,便是看出楚怀存对季瑛的态度基本上只会是完全赞成,又听说楚相曾经是蔺家的人,下意识认为是家臣或者门客。
季瑛此时却又抬起眼睛,漆黑的一双眼,看不出具体的情绪。他拢了拢衣襟,这才慢悠悠地开口:
“谁说先帝没有安排好其他的继位人选?”
楚怀存对这句话并没有报以什么特别惊奇的态度,毕竟他纯粹是由着季瑛来,也完全信任对方做出的每一个决定。季瑛脸上一直带着笑意,但说出来的字字都带着血泪和十余年暗无天日的光景,而他并不打算干扰季瑛享受复仇的快意,他眼中澄静一片,如冰雪一般,只是执着剑。
虽然他身上大部分血都是别人的,但楚怀存此时受的伤实在说不上轻。
在方才一人应付追击时,他的右肩中了一箭,箭矢深深没入皮肉。此时只来得及做简单的处理,疼痛仍旧一阵阵袭来,不过楚怀存已经基本上和它和平共处,将它漠然视之了。
他等待着季瑛开口,同时心中也忍不住有一点好奇。
假如季瑛此时提出了某个名字,那也没有关系。他清楚季瑛这个人仍旧有一根怎么也折不断的君子骨,若是先帝真有这个嘱托,蔺家人一定会做到。
无论如何,季瑛不会做对他不利的事情。
楚怀存非常清楚自己和皇族没有一份半点关系,他的出身倒是一点没造假,就在边境一座小城。他年纪尚轻时父母便撒手人寰了,但他还记得两个人的脸,都是普普通通的、生活沧桑的百姓。然后就是遇到师父,再后就是遇到渊雅,他
季瑛对他笑了笑,然后走了过来。
这个动作是很慢的,简直是不可思议,但楚怀存看见季瑛眼睛里闪烁过的光。季瑛走到他面前,楚怀存下意识伸手,对方却顺势将手搭在他的手上。一点冰凉而亲昵的触感,随后竟然顺势无比自然地半跪下来,只是抬起半只明亮的眼睛。
“楚怀存,”他不容置疑地开口,“读这份奏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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