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间闪过诸多念头。端王竟亲自向前走了两步,将因为失言而下拜的季瑛扶了起来,一副礼贤下士的贤明模样:

“季大人何必如此,如今之言,尤甚醍醐灌顶。孤倒遗憾未能和季大人多多交流,若是我当年有你这样的才士辅佐,如何落得一个被楚怀存构陷离京的境遇。可惜如今父皇也对季大人甚是爱重,我有心想要请教季大人,倒不知能不能得到这个机会?”

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风光无量的太子,如今能打的牌已经不多了。

天家父子,何谈亲情。假如能把季瑛拉入自己麾下,宫中的动向,岂非一览无遗?端王说的谨慎,只看季瑛有没有分毫投靠的意思。若是放着这样一个利器不用,才是傻子。

被端王殿下亲自来扶,季瑛仿佛受宠若惊般抬起眼睛,那双漆黑的眼眸中闪过微微的一点触动。端王心中不禁有了几分把握,他却沉默了半响,最终只是说:

“我方才的话,殿下记住了吗?”

这样的反应才最让人放心,若是随便给个甜枣,就改换阵营,那样的人用起来才不放心。想到这里,端王愈发和颜悦色起来,季瑛的话也愈加深入人心。

不是季瑛,不是端王,不是七皇子,不是皇帝。

那么就只剩下唯一一个合适的替罪羊。那个人是最不可能对楚怀存动手的。因为若没有楚相的扶持,他绝对不会走到这个位置。

“若是将这事引到东宫身上,是不是太过冒险?”

季瑛此时已经站起来,脊背挺直。端王有点意外,他从未见到季瑛在他的父皇面前这副模样,此时倒真有些谋士的样子,一字一句颇令人信服:

“殿下,于今之计,唯有垂饵虎口,方能化险为夷。”

*

东宫之中,此时倒确实有点意气扬扬的味道。

太子三请五托,还是没能请来楚怀存赴这一场家宴,不过这确实佐证了楚相此时仍旧养病在床,太子殿下的心情也并没有因此变得不那么痛快,反而更松快了些。

若说事发之时他没有紧张战栗,求告上天希望楚怀存千万不要出事,那一定是假;但如今局面却忽然峰回路转,柳暗花明。楚怀存确实中了毒,但不至死;相府如今紧闭大门,有些关键的权力反而因为分身乏力而移交到了他手上。

他做久了傀儡太子,终于沾着点荤腥,自然是欣喜若狂。

宴饮过了几轮,平江王遥遥地冲他举杯,有些口无遮拦地说:“还要祝贺殿下,因祸得福。殿下知道,丹山行宫那一夜,若是真发生不测,我近乎已经去召集兵马”

“舅舅,”太子想要严厉地斥责他,酒杯一晃,却也醉眼惺忪地盯着酒液看了半响,喃喃道,“是啊,若是楚相没了,摆在孤面前的路,岂非只有那一条。那是……那可是逼宫啊。”

这两个字灼烫无比,差点把他吓得醒了酒。

但他最终还是把这个大逆不道的想法和酒一起咽下了肚子。若是楚怀存死了,他的东宫之位便难保,端王虎视眈眈,陛下近乎不认他这个逆子,唯一的挣扎就是鱼死网破,成王败寇。

这样看来,他倒要感谢那个下毒的人。

这毒增一分嫌多,减一分嫌少,岂非恰恰合乎他的心意?

何况投毒的焦点完全聚焦于他的死对头端王身上。他的这位皇兄如今正因为数不胜数的证据烦闷不已,被楚怀存施加的压力折磨得狼狈不堪。若是定了罪,怕是能再被赶出京城一次。

太子殿下心中如此想,却情不自禁地皱了皱眉,似乎这个想法中有什么古怪的地方。但酒劲很快就把一闪而过的异样压下去。眼见得满堂华彩,美酒佳肴,此前和舅舅生出的嫌隙也随之烟消云散,不禁再次叫道:“为孤满上。舅舅啊,你看,孤也能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