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相府中样貌平平的差役,他长着一张千篇一律的下人脸,来到宫轿边,先赔着笑鞠了一躬,随后便把楚相将季大人留下的事情同轿夫说了,季大人的其他属下也可以作证。车夫的脸色一凝,不禁流露出一点对分内之责的担忧。

他正要放下帘子,那个下人却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几乎让他悚然一惊。

这个人的眼睛和他身上其他的特质一点也不协调,透着一股浸润江湖多年的狡黠,车夫几乎维持不住木头一样的表情,他盯着这张脸看了看,才勉勉强强想到季大人来到相府时,似乎也是这样一个人进去通报。

“你是季大人的人吧?”相府的下人仿佛毫无顾忌地说出了这个称谓。

车夫肃容:“自然,我们这些人当然都服从季大人的安排……”

“不,”对方摇摇头,神秘地笑了笑,“你和他们不一样,他们是宫里的人,而你不全是。他们只听从皇帝的安排,而你却有别的主意。”

“你是什么人?”夜色笼罩中的相府周边空无一人,车夫忍不住低声质问,“胆敢这样说话,你是相府的差役吗,发现了这件事对你有什么好处?你要把这个消息告诉谁?”

对方却只是晃了晃手指:

“我没有针对你的意思,”他声明,“只是麻烦你在这儿多等等,必要的时候找点籍由,你们季大人大概不会那么早出来把这件事说出来没有任何好处,毕竟我知道了你的底细。至于我是谁,哼,我可是你们季大人的救命恩人。”

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救命恩人”自然是方先生。

梁客春找到了破解密文的办法,但一时半会儿说不明白。有些功夫一个人花比两个人还要好,方先生研究了半晌,干脆退位让贤,谁让他没有一个前朝大儒作为老师。在相府晃悠时,又恰好听说季大人来访,于是干脆充当通风报信的职责,也顺便看看楚相此时接待的秦桑芷究竟是个什么人物。

谁知,他听到的恰好就是秦桑芷最后示弱般的那一句:“今晚我能不能……”

老头的心中骤然生出一丝危机感。他是知道楚怀存和季瑛的关系的,自然听不下去哪个新人对着楚怀存撒娇卖痴,一瞬间,对这个此前素未谋面的秦公子印象也跌到了低点。

他干脆把脸一抹,直接破门而入。

至于楚相口中的领罚,自然是作用不在方先生身上的。楚相看了他一眼,那双锋利而冷淡的眼眸便认出他了,随后只是做戏而已。

直到现在,他大半夜在相府前故作高深,意味不明地说完一番话后,便颇具世外高人的气质,摇摇晃晃往京郊的方向去了。车夫忌惮地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决定把这个秘密藏在心中,绝不能让宫中的人知道,唯独要对季大人禀报。

而方先生一路摇摇晃晃到了山中那座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小茅屋。

他一路上踩坏了几根树枝,惊扰了多少正在鸣叫的虫子,顺着弯弯绕绕的路绕了好几圈,才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他一伸手便直接推开了小屋的门,刹那间雪亮的剑光就紧贴着他的脖颈散发出了一点寒芒。随后,剑重新入鞘。

“哎,”方先生嚷嚷地对着老剑客说,“我可是带了酒菜的。”

“是怀存告诉你这里的位置?”老剑客从斗笠下露出一只明亮的眼睛,脸上也不禁带上了一点笑意,“你还是这样不请自来。”

“可不是。”

方先生说,“你这个徒弟,本事大得很。你是不知道,他不仅勾搭上了当朝最臭名昭著的奸佞季瑛那孩子其实还不错我今天还听到另一个人对他表白。你说这事多麻烦,不行,你下次见到他,一定要替我问清楚他究竟喜欢谁,可不能乱来。”

方先生在这头兴致勃勃地聊着八卦,夜色则愈加浓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