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假假无法分清,伴随着两人的目光却如影随形。

季瑛忽然开口:“楚相这下总该信我了。我这里就是这么一副破落模样,想必是很入不得楚相的眼。若楚相宽宏大量放过我,现在就离去,或许还能给我留一二薄面。”

他们恰好走到池塘的边缘但池塘无人打理,水源已经干涸了,池底粘连着墨绿色半枯萎的水草,和乱蓬蓬的落叶白石交错着铺开,实在很不好看。楚怀存低头不咸不淡地看了一眼,

“季大人怎么不整饬整饬?”

季瑛停顿了一下,“折腾这些有什么意思?吟咏风月,移情自然,那不是文人雅士最爱做的事情么?楚相,像我这样的人,情愿把这笔银子留下来做点别的,身上都是铜臭味。实话说,你也是唯一一个来拜访的人。”

“那么,”楚怀存说,“偌大一片园林,竟没有人在操持了?”

他看向那片颓败的、蒙着灰尘的园林。假山上的怪石峥嵘,品味甚至要比朝中一些大人要好上一截。这样的奇石,都要专门从江南调配,千里迢迢运到京城的。或许那片池塘里,曾经也游动过灵动可爱的锦鲤,而假山上停栖过羽毛璀璨的孔雀。

“没有,”季瑛说,眼中微微带上了一点光芒,又重复了一遍:“府上没人负责这个。”

若是让方先生开口,以他的博文见识,他一定能分析得头头是道。但他知道的关于园林最重要的一件事是,每一个好的园林都像是一座迷宫,荒废的园林就是一座黑暗的迷宫。季瑛知道楚怀存将要说什么,楚相抚了抚雪白的衣袖,站定:

“季大人不介意和我进去看看吧。”

季府被安插了眼线,行走在那些形形色色,正在各司其职的人之间,楚怀存显然不可能让他的侍卫清场,季瑛也绝不能主动提起让旁人离开,给他们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但是在本来就没有人的地方,情况显然不一样。

周围行色匆匆的下人们脸色都难看了一瞬间,似乎预见到没有盯住季瑛的下场。

但这又确实不是季瑛的主意。

季府的管事是一个穿着长衫的青衣男人,他赔着笑脸上前,似乎见他们正要往里走,想来挽回一二。季瑛丝毫没有抗拒,反而主动提起:“里边破败,恐楚相失了兴致。我这位管家略懂一点布景,若要他跟着”

楚怀存冷淡地瞥了管事一眼,直把他看的遍体生凉。而楚相背后的侍从,手中的尖刃是不是在闪闪发光?

“我有事,”楚怀存咬字很清晰,“专门找你们季大人谈谈。若说园林,我带的人中便有个中高手。若是护主便免了,我保证你们季大人安然无恙地走出来。”

站在楚怀存的立场上,这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仿佛他真的认为这些暗中旁窥的人全都是季瑛的手下,畏惧的也正是他气势汹汹地前来找季瑛寻仇,对季瑛不利。季瑛的脸色苍白了些许,在昏暗的园林前,他看起来面无血色,勉强道:

“看来我是得罪了楚相。好,我便舍命陪君子了。”

*

一个时辰前,季瑛在宫中忍耐新的一次毒发,他游刃有余,娴熟地表露出痛苦和颤抖,瞳孔中一片黑沉沉的阴暗。

在他面前的是黄袍加身的帝王,以及他曾被废黜又有幸回京的长子。和往常一样,季瑛蜷缩在地上,哆嗦着用指甲弄皱了深紫色的袍子。那没什么关系,反正还有无数套一样的衣服,像是上面的蛇纹那样将他缠绕住。他将嘴唇咬出血来,数到七,开始请求宽恕。

皇帝这时终于忘掉了曾经和这个儿子的种种不愉快,变得淳淳善诱起来,用季瑛亲手演示了一遍什么是驭下之道,父慈子孝,好不和睦。

半个时辰前,他同端王殿下坐在季府的会客室中对谈,说话时恭顺得像被驯服的狗,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