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真在他身后幽幽道:“回去吧。打更了。”

………

“三烛尽!”

贡院结束省试的钟声啷当敲响,悠悠回荡在梧桐树头。

枝枝丫丫上,挂着天边一轮转低的残月。

举子们陆续从贡院中出来。

有的已经因为饭食带得不够而饥肠辘辘,有的则端坐一昼半夜腰酸背痛,或是独自长吁短叹,或是三两交谈着,人声散乱。

周山恒抬眼望向天空的月亮。

春闱结束,就只剩余等待张榜了,直到布榜之前,谁人也不知道自己能否蟾宫折桂。

周山恒攥紧了掌心当中的红线。

………

放榜的日子在二月末,时候已经临近三月。

昨夜细雨将空气洗得格外清凉。

天际鱼肚白之际,朝霞化作赤红于城楼上摆动。

禁鼓初鸣,宵禁一解,正是发榜时分。

礼部南院东墙之外,人潮涌动,得了礼部尚书命令前来放榜的笔吏将榜纸张贴于墙上。

榜旁小吏唱第之声嘹亮。

榜下人山人海,哭的、笑的、傻的、闹的什么模样皆有之,除却举子,亦有凑热闹的百姓,喧闹非凡。

周山恒看见了自己的名字,位居榜首。

向来温厚平静的一双眼,也隐隐流露出喜色。

唱第的小吏高声:“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一名周山恒”

周围有些在邸舍中相识或是在贡院考试前互通过名姓的举子,都对周山恒道贺。

“第二名步锦程”

周山恒听见了这个名字,依稀记得自己曾经听过。

他转眼看向此刻被簇拥着道喜的举子。

周山恒记得这张面孔,因为除夕夜走水时,他正呼唤辛禾雪的名字,发觉人群街巷当中呼唤声重叠。

当时还有另一个人,同样在寻找辛禾雪。

周山恒辨认面孔,确认了正是步锦程。

未得到唱名者郁郁而归,及第者列队而出。

在及第之后,还有许多繁琐的程序必须进行,自然包括了拜谒宰相以及向今年掌贡举的礼部尚书以及其他知贡举官员谢恩。

新科进士们收拾齐整,聚集于四方馆,此处已经备好酒食,等候宰相上堂后参见。

约摸是宰相已经到齐,堂吏前来收取名纸,生徒随礼部主考官前去拜谒。

堂吏通报:“礼部尚书,领新及第进士见诸位宰相”

周山恒的红线收在大袖当中,整个人皆有些心不在焉,直到旁侧的进士悄悄提醒,他才作为头名,站出来致词,一拱手,气度沉稳道:“今二月二十八,礼部放榜,恒等幸忝成名,获在宰相陶铸之下,不任感惧……”

致词后,只是揖而退下。

进士一一通报自己的姓名。

既谢恩知举官员,又拜见宰相,大同小异的流程,仍要在谒见中书舍人时重现。

待一轮下来,酒食也匆匆未觉察具体味道。

得以致词后再拜而退出都堂之内。

周山恒身上的服饰尚未来得及更换,匆匆地与礼部尚书道别,牵过红鬃马,稳当地跨至其上。

这方才向着心中所念之地前去。

暖风烂漫,马蹄声踩踏过雨淋日炙的河堤,自打南门出去。

周山恒忽而听见了重重叠叠的马蹄声音,起伏跌宕在一起,好似什么奇异的韵律。

他隐隐觉得有些许奇怪。

后方的白马悠悠并驾上来,步锦程手中牵着缰绳,挑眉,“这么巧啊?周兄这是要向何处去?”

周山恒侧目,再回首。

在他往后的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