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操,烂泥巴不会又要被整了吧。
烂泥巴现在怎么看上去呆呆的,他以前不是挺有聪明劲儿的吗?
烂泥巴蛙跳,有好戏看咯。
烂泥巴怎么还穿着这件破衣服,他上学期结束的时候就穿着这件吧,过了一个寒假了还是这件,他过年都不买新衣服吗?
人家穷呗,低保生,我还听说他偷别人的东西呢!
学校表白墙上看的啊,还有帖子专门总结了烂泥巴双面派的嘴脸,喜欢跟老师举报什么的,瓜可多了,我待会儿发给你看。
……
迟朔,加油。
这句细微的声音在满耳烂泥巴的骂声里,少年脚步一顿,竟乎觉得自己突然出现了幻听。
就像是一束细细的光线,用孱弱的身躯挤开沉闷如海的黑暗,在无数黑色的张牙舞爪里,有一只白色的、泛着温暖光芒的手,抚摸上了少年的脸庞,擦去少年干涸的泪痕。
是幻听吗?是幻觉吗?
迟朔转过头,看到一张不算很熟识的脸在人群里带着鼓励的笑容地看向他,但是他知道这个人的名字,作为学习委员,他知道班上每个人的名字。
他对这个叫陶春的同学轻轻点了点头。
这是个在班上丝毫不起眼的同学,他们之间除了偶尔收交作业几乎没有任何私人的谈话,更谈不上私下的交情。
可这一刻,迟朔无比感激这个叫做陶春的同学。
迟朔站到了跑道起点,双手抱住后脑勺蹲下,向前跳了一步。
“我是烂泥巴。”
他说出五个字后,周围的人群立时发出爆笑声和鼓掌声,还有人吹了声长长的口哨。
“我是烂泥巴。”
烂泥巴你没吃午饭啊,喊大点声!丁辉边笑得直不起身子,边起哄地笑骂道。
“我是,烂泥巴。”
其他班级的人也听见了这边的动静,看戏的人愈来愈多,跑道周围的人群阴影逐渐扩散开来,有几个人偷偷拿出随身带着的手机拍摄。
“我……”跳了三下后,迟朔喘息了几口气,但这口气没有喘息到底,胸闷得厉害,初愈身体其实经不起这样的剧烈运动,何况还要边跳边喊一句,跳了这几下后,他就觉得有点头重脚轻。
一阵天旋地转,丁辉走上去揪起他的头发,把他捆到了橡胶地面上,“怎么不喊了,喊啊,喊你是烂泥巴!”
陶春捏紧拳头上前走了半步,被伙伴拉住胳膊,“别趟这浑水,不然封隋丁辉他们连你都记恨上,你想变得跟他一样么?”
陶春不再往前走了,而是用力脱开人群离开了操场。
有人走了,也有更多的人看热闹聚拢过来,他们聊天聊得热火朝天,一张张青春蓬勃的脸――或者说是布满坑坑洼洼青春痘的脸,在迟朔的眼里都变得没有五官, 那些人好像都变成了高大的身躯和苍白的面孔,每个人手上都拎着一截锁链,他们互相传递着锁链,把他困在中心,把链子渐渐收紧。
然后他连那些没有五官的面孔都看不见了,因为丁辉把他的额头撞在了地上。
所幸是橡胶质地的跑道,这一下还不算太疼,他没鸡蛋壳那样娇贵,撞一下就能磕破,他的手还维持着抱住后脑勺的姿势,下意识抓住揪着他头发的那只手。头皮被揪得很疼。
在一些人的起哄声里,他听到自己的脑袋一下下撞击橡胶跑道的声音,他看到夕阳下的扬尘空灵地飘落,远处模糊的是层层叠叠的鞋子和裤脚。
他的脸颊被捏住,丁辉的力气很大,指甲快要伸进他的嘴里,他知道他现在的表情一定丑陋而滑稽。
“……我是……烂,烂泥巴。”他把这几个字极为艰难地从干涩的喉咙里抠出来,这几个字被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