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他在太医院的时候除了医术,就是靠着会忖度上意,这么多年才能稳坐御药房。
过去他当值的时候,也从来没摸错过万岁爷的脉,整个御药房,六个御医,就他从来没被罚过。
可自打开始给延禧宫那位诊脉,他一到要写脉案的时候,就想眼前一黑晕过去。
写了脉象,说他忘了医者的本分。
望闻问切都写上去,说他废话一堆,说不到重点。
言简意赅了吧,万岁爷又骂他就会偷懒,就会敷衍。
现在他写的是又精简又不失文采,还特地藏了重要的部分,去请教过南书房的几位大人……
张御医苦着脸问:“李副侍,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万岁爷到底想看什么?我这到底是哪儿没伺候好?”
李德全摸着帽檐,也不想再被纸团砸,虽然不疼,可吓人啊。
他凑近了小声问:“怀孕的妇人,不都那么回事吗?吐了没有啊?吃用的香不香?睡得好不好?心情如何?有没有哪儿疼哪儿痒?”
张御医:“……”这特娘是嫔主儿,不是他家炕头的婆娘,他敢问那么详细吗?
可无奈的是,这宫里有一个算一个,都比家里的婆娘难伺候多了。
张御医就算是头疼,也只能想法子写上试试,总不能真灰溜溜滚回太医院去。
腊八这日,张御医呈送上来的脉案,终于在末尾,叫康熙看到了想看的内容。
“昭嫔娘娘脉象安稳……已见胎动,未曾呕吐,吃用如常,身心舒畅,只因身重,尾骶穴作痛,不得安睡,侧躺则可无恙……”
康熙冷笑了声,果不其然,那混账看见他吐,不见他倒是不吐了,那天不是因为怀孕才那般表现。
他面上的寒霜更重,浑身气压低到李德全怀疑,下一刻,可能他脑袋又要跟纸团接触了。
但康熙这回只是冷漠地将脉象扔到了一旁,什么都没说。
午膳喝过了腊八粥,康熙午歇时,翻来覆去睡不好,干脆起身继续去批折子。
反正年底的折子多,他本来就忙。
但再忙也有忙完的时候。
没了去南书房和演武场消遣休息的心情,刚用过晚膳半个时辰,康熙就把该忙的政务忙完了。
他感觉殿内有些冷,起身到窗边,发现又下雪了,像极了那夜他叫方荷去延禧宫的阵仗,雪片子不小。
也不知这么大的雪,延禧宫后殿会不会冷,膳食送过去还热不热……他脑子里闪过一些叫人心烦意乱的念头,好一会儿,气得笑了出来。
没得他一个皇帝,因为别人恶心他,倒叫宫里有了他去不得的地儿!
按那混账的话说,凭什么?
他冷着脸转身往外走。
梁九功赶忙跟上,李德全以几乎小跑的速度,叫人去准备轿辇。
等走到轿辇前,梁九功才象征性地恭敬问了句:“万岁爷,咱们去哪儿啊?”
康熙淡淡瞥他一眼,“你这舌头要是不想要,就别要了。”
在殿内不问,这狗奴才又自诩他肚儿里的蛔虫,这会子倒还恭敬上了。
梁九功嘿嘿两声,小声吩咐轿夫:“延禧宫,快着点儿,别叫万岁爷等……咳咳,冻着!”
康熙:“……”他早晚剁了这狗奴才的舌头!
康熙出日精门的时候,方荷也发现下雪了。
她刚吃完热乎乎的锅子,浑身被火盆子烤得暖洋洋的,甚至有些燥热,特别想出去走走。
怀孕叫她感觉特别神奇,她这么个好吃懒□□躺着的咸鱼,有了孩子以后,反而躺不住坐不住了。
躺着腚疼,坐着窝得慌。
她还就爱到处转悠转悠